崔英帶裴君慎走出大廳。
她剛一走遠, 大廳玻璃門上就齊刷刷露出三個探頭探腦的身影。
崔英不用回頭都能猜到他們反應,於是一直埋頭疾走,直到車前, 才在副駕位置停下腳步, 打開車門, 假裝淡定地拽了拽身後某人衣袍:“這個就相當於從前的馬車, 你先坐。”
身後的人卻一動不動。
崔英不由轉眸看他, 擔心道:“怎麼了?”
此時天色將明未明, 路邊燈光灼熱, 毫不吝惜的將光亮揮灑在兩人身上。
裴君慎站在光影下,長睫低垂,下眼瞼上落下一篇根根分明的陰影, 模樣瞧著好不可憐。
四年, 輾轉四年他才來到娘子身邊,或許,娘子心中早已經沒有他。
“阿英,我是不是來得太遲了……”
他低啞出聲,身上的衣服也半乾不乾, 像極了落湯小狗。
崔英頓時就受不住了,四年不見,這廝還是慣會戳她心窩。
她深吸口氣, 乾脆利落脆地拽著人一把塞進了副駕駛:“等我上車。”
話落不等裴君慎回答, 便徑直關上車門, 從車前繞到駕駛門外。
崔英打開車門坐進去,啟動車子之後二話不說便打開了暖風,繼而轉頭看向裴君慎,不由分說道:“快把衣裳脫了。”
車後座備著一件黑色羽絨服, 崔英說完便調整座椅,扭過頭伸手去拿裝著羽絨服的袋子。
裴君慎怔怔看著她,黑眸中閃過片刻驚疑:“脫……衣裳?在此處?”
崔英這會兒已經拿著羽絨服坐了回來,瞧見這廝一臉錯愕的表情,瞬間明白他想歪了。
她有點想笑,同時又莫名的有點想哭。
她忍住情緒,把羽絨服遞過去,解釋道:“太冷了,我的意思是讓你把潮濕的外衣脫了,不然會著涼。”
雖然現今時代治療風寒感冒已經變成了一件很簡單的事,可目前裴君慎身份的問題尚未解決,最好還是不要生病。
裴君慎恍然,娘子這是在關心他?
這般想著,他唇角忍不住揚起笑,從善如流地接過羽絨服:“阿英所言極是,我這便換上。”
那件羽絨服雖然是女生的款式,但是是很大很寬鬆的版型,裴君慎套在身上倒並未覺得緊促不適,隻是袖子那裡明顯短了一截。
他略略整理一番,而後便神色從容地扯過安全帶扣在了身上。
崔英在一旁看著,本是想等他換好衣裳之後再為他扣上安全帶,沒想到現在他竟然自己扣上了。
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杏眸,驚歎道:“你竟然學會了係安全帶?”
裴君慎聞聲轉頭看她,眸底笑意難掩:“方才送我到此處的兩位恩人,上車後便是這麼做的。”
旋即又低頭扯了扯係在身前的黑色寬繩,詢問道:“此物名喚安全帶?”
崔英連連點頭,杏眸晶亮:“這裡有許多長安沒有的東西,我們先回家,回家後我們細說。”
回家?裴君慎敏銳捕捉道這個此言,原本慌亂不安的心稍定,乖乖頷首:“好,聽娘子的。”
崔英聞言朝他笑了笑,放下手刹,踩下油門上路。
而見她這次沒再糾正他的稱呼,裴君慎便明白過來,娘子隻是不想在有外人的地方承認她們的關係。
也對,他初來乍到,行事是該謹慎些。
方才的確是他失了分寸。
*
裴君慎默默自我檢討了一路,同時亦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沿途街景。
高樓大廈接連映入眼簾,即使是夜間也燈火通明、明亮如晝的街道,還有行駛在路上各種不同的載人工具。
一切都是那麼的新奇。
當然,也有一些他熟悉的事物和建築。
這座城市,明顯保留下來許多曆史遺跡。
裴君慎迅速吸收著新鮮知識,直到車子駛入地下車庫,看見一輛又一輛與娘子這輛“馬車”大同小異的載人工具,他才收回視線,看向崔英道:“娘子,此處稱作什麼?”
崔英動作嫻熟地倒車入庫,回道:“車庫,顧名思義就是存放車輛的地方,也可稱作停車場。”
兩人說著解開安全帶下車,此處無人,崔英不必顧忌旁人打趣,自然而然地就走到裴君慎身邊挽住了他的手臂。
她帶著人走到電梯旁,按下按鈕,繼續解釋:“此物稱作電梯,隻要按一下這裡的按鈕,它就可以自動上行或者下降來到我們在的位置。”
又後退一步,向他解釋按鈕上方閃動的數字:“電梯按鈕上麵顯示的這些數字代表樓層,我們住在16層,你要記住。”
裴君慎點點頭,一邊接受新鮮信息一邊看著娘子認真的臉龐發笑:“記住了,娘子,我不會忘記回家的路。”
與此同時,電梯門“叮”一聲開了,光線透出,照亮裴君慎清雋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