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意:“我感覺你看起來好疲憊。”
她的臉一下子湊到近處。
謝源不動聲色地往座椅上躲了下,喉結上下一滾,突然間莫名口乾舌燥。
她靠得太近了。
他說:“可能是因為中午和下午都沒喝咖啡吧。”
他的聲音聽起來並無異樣。
但他其實在強裝鎮定。
蔣意好似沒有察覺。她伸手擺弄他的臉龐,看看他的眼睛,看看他的嘴唇,然後又把他的臉推向另一邊,看看他的脖頸,像醫生在檢查病人,“那你為什麼沒喝咖啡?”
她的呼吸落在他脖頸的肌膚上。
謝源彆開臉:“沒時間。”
他這麼說,蔣意就想起來了。
謝源今天午休的時間都在開會,所以他沒時間跟她一起去和師姐吃飯。
她捏捏他的下巴:“嗯,你怎麼這麼可憐呀。”
謝源輕輕打掉她的手,把她推遠。
“是啊。我很可憐,現在要開車送某人回家。到家之後,還得接著給某人做飯。”
蔣意說哼。
她撩起眼,說:“那我來開車。”
謝源看她不像在開玩笑。
她想了想,又說:“不過,晚飯還是得你來做。我不會。”她說得理直氣壯。
“——或者,我們也可以點外賣。”
很難得見她主動提出要幫忙。謝源居然體會出一絲欣慰。
他說都行。
他跟她換位置。
蔣意坐到駕駛座上,不用謝源指點,她很熟練地把座椅的高度和前後位置調整好。
“走了。”
謝源給蔣意當了好多次司機,這是他第一次享受乘客待遇。
但他沒敢徹底放心。在蔣意變道和轉彎的時候,他都替她留意著右側盲區裡的情況。路邊出現行人和非機動車的時候,他緊緊盯住他們,生怕他們突然間衝上馬路。
謝源就像一個操心的老父親,陪著拿到駕照第一天開車上路的孩子。
前麵的路況顯示擁堵。不遠處的高架橋上,車流正在降速慢下來。但前車始終保持著較快的車速,沒亮刹車燈。蔣意跟在後麵,車距不近不遠,車速相當。
謝源忍不住提醒:“小心,前麵那輛車要踩刹車了——”
蔣意平穩地控製住車速。
她說:“謝源,閉嘴。”
現在,他成了在車上煩人的家夥。
謝源意識到,蔣意開車很熟練,她完全是一個經驗老道的駕駛員,用不著他坐在副駕駛座上替她提心吊膽。
謝源眯起眼睛打量著她。
蔣意專心開車,還渾然不覺。
謝源漸漸琢磨過來。
蔣意在路上開車這麼老練,她怎麼可能倒車倒不進車位呢?
那次在公司樓下,她百般撒嬌,讓他幫她倒車,其實是在跟他裝模作樣吧。
他就知道,她總是如此這般。
謝源看穿她的謊言,又一次。
蔣意是一個不怎麼真誠的姑娘。
不能讓人放心托付終身。
車道堵車,一動不動。一水的刹車燈,紅彤彤的,排成隊冒在眼前。
蔣意接收到謝源的注視,於是她把臉轉過來,衝著他甜甜地笑了下。
謝源回以冷笑。
很好。
既然她這麼喜歡撒謊,就應該變成皮諾曹,有一根長長的木頭鼻子。到時候看她還能不能笑得這麼好看。
還好,隻有一小段路堵車。熬過這段路,再往前,車道很快恢複暢通。
蔣意漸漸提速,車身又快又穩。
蔣意開車,謝源還算放心。
他放鬆下來。
困意湧來。
眼皮越來越重。
謝源抬眸,道路不斷向前再向前,高樓林立,燈火熾眼,天空薰染妃色,遲遲不肯褪淡,此刻如同是繁華大都市最為浪漫的模樣。
他又看了一眼蔣意。
她在他身邊,下班後,開著車,往家駛去。
他的想象力向來貧瘠。
這大概就是他所能構想出的,生活最美好的模樣。
謝源閉起眼睛,靠著座椅假寐。
瞌睡由淺變沉,直到他徹底睡熟過去。
*
到家。
蔣意把車停到車位上。
她一轉頭,看到謝源還沒醒。
他靠著座椅,眼睫低垂,嘴唇緊閉,睡得很沉。
謝源醒著的時候,蔣意敢鬨騰他。
但是現在他睡著,眼下顯出淡淡的青黑,她就舍不得鬨騰他了。
他太辛苦。
她不忍心叫醒他。
其實很多時候,她都舍不得他呀。她隻是嬌蠻地想要占據他所有的時間,想要以此獲得他更多的在意,想要他的眼睛裡麵隻裝著她一個人。
她喜歡他,但是喜歡他的方式有點兒野蠻,有點兒不講道理。
蔣意溫柔地注視了他一會兒。
然後,她注意到,他其實睡得並不舒服。
謝源個子太高,腿也太長,他沒調副駕駛座的前後位置,所以長腿並沒有太多空間可以收放。整個人睡得束手束腳。而且腰椎的位置懸空,和座椅靠背本身的弧度並不十分貼合。
畢竟,這是車裡的座椅,不是床墊。
蔣意把自己身上搭配吊帶裙的外搭西裝脫下來,蓋在謝源身上。
彆吹著涼了。
等了一會兒。
她的手機屏幕忽然亮起,來電顯示,下一秒就要響起鈴聲。
蔣意眼疾手快地按掉音量。
鈴聲沒響。
蔣意捂著胸口,感覺一陣心跳如擂,如同在分秒間拯救了世界。
還好還好。
沒有吵醒謝源。
哢嗒一下微弱的聲響,蔣意輕輕解掉自己的安全帶。
她再看一眼謝源,眼目溫軟,滿心歡喜。
蔣意下車到外麵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