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意回到1702室。
她沒拆禮物, 也不知道謝源當下立誌要自己動手做鮮肉月餅。
蔣意吃掉一隻月餅，然後去刷牙洗澡，最後她躺在床上, 腦子裡開始回想杜應景今晚所說的話。
杜應景說，她的母親趙寧語要回國了。按照杜應景的說法, 趙寧語此行的目的是要讓蔣意跟她出國。
但是蔣意不願意跟隨趙寧語出國。
她喜歡的東西都在這裡, 她不要走。
*
第二天早上，蔣意準備坐謝源的車去公司。
這段時間她一直和謝源同進同出。她的車其實早就可以提回來了, 4S店裡工作人員打電話問過她好幾次，但是她都不著急取車, 心甘情願地交著托管費。
她能坐謝源的車，為什麼還要自己開車？
謝源也不催她，他任勞任怨給她當司機。
蔣意覺得, 這說明他們兩人對於現狀都很滿意, 一個樂意做司機, 一個樂意做乘客, 相處得非常和諧。
那就不要改了。
就這樣，挺好的。
蔣意敲開1701室的門。
謝源把防盜門拉開一條門縫, 他站在門裡麵, 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 揉著脖頸打哈欠。
“我今天上午居家辦公，不去公司。”
他把車鑰匙丟給她。
“你自己開車去吧。路上慢點兒開。彆把我的車蹭了。”
蔣意覺得很不可思議。
什麼鬼？
上班到現在，她都沒請過假呢。
萬年工作狂居然要請假？
蔣意把謝源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她覺得事情有古怪。
“你怎麼啦？生病了？需要人照顧你嗎？”
“沒生病。不需要人照顧。尤其是你。”
蔣意的嘴唇微微努起, 她抿著嘴唇，一臉不服氣。
她非常不認同他最後一句話。
什麼叫尤其是她。
他以為無論什麼人都能得到她的自願照顧呀。
蔣意正要跟他繼續胡攪蠻纏，她忽然聞到空氣中有一陣烤箱裡做食物的香味，很像烘焙店裡的味道。這股香味應該是從謝源家裡飄出來的。
她問他：“你家裡聞著好香呀。你在烤麵包嗎？”
謝源板著臉：“沒有。”
“你是不是在做早飯？”
謝源持續否認：“不是。”
為了阻止蔣意接著問出更多的問題, 謝源從家裡走出來，他徑直替她把電梯按好，然後催促她：“你快點兒吧。再不出門就要遲到了。”
蔣意還拉著他家的門框不鬆手。謝源欲上手糾正，但是看她嬌嬌軟軟的模樣，他還真的無從下手。
謝源勉強把她推進電梯裡麵。
“再見。”
蔣意眼睜睜地看著謝源把防盜門關上，接著電梯門也徐徐合攏。那股香香甜甜像麵包店的味道立馬從空氣裡麵消失了。
所以，香味一定是從謝源家裡飄出來的！
他肯定偷偷摸摸在做早餐，但是不給她吃。
哪兒來這麼自私的家夥。虧她昨天還親手喂他吃了一個鮮肉月餅呢。結果他今天就這樣對待她。
真是一條喂不熟的狗狗。
蔣意摁下B1的按鍵。
電梯下行。
這會兒，她的腦子裡重新閃過剛才看到的畫麵。
謝源給她開門的時候，他好像穿著睡衣睡褲呢。
他的睡衣是白T恤，睡褲是淺灰色居家長褲，看著和運動褲沒什麼區彆。
灰褲子——
蔣意聯想到一些網絡上的梗。
她及時刹住腦子裡一些少兒不宜的聯想，不自在地摸了摸頭發。
但是如果她不聯想這個，她就忍不住想生氣。
為什麼謝源能悠閒地睡到自然醒，而她就要開車趕早高峰去上班啊？
他們兩個到底誰是公主病，誰是工作狂？
她怎麼覺得現在全部反過來了呢。
蔣意越想越覺得心裡不平衡。
氣死了！
*
謝源關上防盜門。
他站在原地默默數了六十秒，然後打開門。
他看見電梯已經到達B1層，他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蔣意去上班了。
謝源走進客廳。
他完全不想往餐廳和廚房的方向看一眼。
餐廳和廚房一團糟，簡直就是大戰過後的狼藉。
低筋麵粉和中筋麵粉都敞著口暴露在空氣裡。砧板上既有完整的五花肉，也有剁碎的豬肉餡。兩把菜刀甚至都沒洗，直接扔在水槽裡麵。
灶台旁邊是一大盆豬油渣，以及凍起來凝固的豬油。
油酥、黑芝麻、白糖、蠔油、生抽醬油、老抽醬油、料酒、蔥花、榨菜碎末、保鮮膜……這些原材料出現在各種奇奇怪怪的地方。
各個批次的鮮肉月餅失敗品隨處可見：垃圾桶裡、料理台上、餐桌上、水槽裡、烤箱裡……
這哪裡像他謝源的家。
他覺得豬圈可能都會更加整潔一點兒。
隻能說，幸好剛才蔣意沒有闖進門。
否則，謝源覺得自己可能會被她嘲笑一整年。
他剛剛守住的不僅僅是一扇防盜門而已，應該還包括他的尊嚴。
謝源現在開始收拾。
他昨晚一整夜熬著沒睡，都在做鮮肉月餅。
他覺得自己可能瘋了。
第一遍做的時候，謝源按照網上的教程一步步做，他甚至還覺得挺簡單，沒什麼挑戰。
他輕敵了。
事實證明，做鮮肉月餅絕對不是食譜APP裡麵寫得那麼簡單。
茶幾上放著好幾張A4紙，他第一次失敗之後，接下去的每一次嘗試，他都會詳細地記錄下相應的參數和變量。每一次失敗，他都會總結複盤，然後調整過程中的變量。
他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在學校裡寫論文做實驗的時候。
果然，科學的研究方法會讓人一輩子受益。它總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發揮作用。
昨晚，經曆了數次失敗之後，謝源得出最終結論：
家裡的烤箱太差勁了，無法保證烤箱裡的溫度各處均勻，也無法精準地進行控溫。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所以，謝源淩晨下單購買了一台昂貴的新烤箱。
這台烤箱的價格，可能都夠蔣意這輩子每年中秋買兩盒鮮肉月餅吃。
看來，人不能夠在熬夜神智不清的情況下做決定。
今天上午新烤箱就能送到，安裝師傅也會同時上門進行安裝。
屆時謝源就有希望烤出一盤成功的鮮肉月餅。
這是他今天上午申請居家辦公的真正原因。
*
上午十點半，新烤箱送達。安裝師傅總共用了不到二十分鐘時間完成安裝。
謝源預熱新烤箱。
上午烤箱沒到的時候，謝源已經把鮮肉月餅的最新一批生胚做好了，就等著放進新烤箱裡，一百八十度，烤三十分鐘。
廚房窗明幾淨。
等待著一場勝仗。
等烤箱預熱的時候，謝源收到蔣意的微信消息。
【蔣意：<盯><盯><盯>，謝源，你下午會來公司的，對吧。】
【謝源：嗯。】
【蔣意：你現在去我家，我放在客廳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你下午帶來公司給我唄。】
【蔣意：還有還有，你到我的衣帽間裡麵，有一件墨綠色的長袖真絲襯衫，你看清楚，是飄帶領的那件，不是荷葉領的那件。你也記得帶給我。辦公室的空調冷死了。】
什麼叫飄帶領？什麼叫荷葉領？
謝源覺得自己正在踏進知識盲區。
他給她回複。
【謝源：？？？】
【謝源：你上班不帶電腦？】
【蔣意：那是我自己私人的筆記本電腦。不是工作電腦啦。我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呢。】
【謝源：什麼是荷葉領？】
【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