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意這才露出笑容。
*
蔣意把車開出去一段。
對向車道的燈光在她的臉上一晃而過，照出她沉默的表情。
從駛出蔣宅大門的那一刻開始，蔣意的臉上就一直維持著此刻的表情。
怎麼會有笑容呢？
笑容是掩飾給蔣吉東看的呀。
她往右側變道，最後把車暫時停在路邊。
蔣意擦掉眼眶旁邊的濕意。
整個人一半麻木，一半疼痛。
她身上有一半她母親的基因，有一半她父親的基因。
現在，是來自母親的那一半在麻木嗎？是來自父親的那一半在疼痛嗎？
原來這顆心也可以一拆為二。
明明她在很久以前就已經下定決心要把蔣吉東當作一個她非常討厭的人，可是為什麼她現在還是會感到難過呢？
蔣意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心軟的人。
可是她為什麼還會流淚？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的心腸還不夠強硬？
她想起母親趙寧語。
杜應景說，她的母親知道蔣吉東的身體情況。
所以，母親會是什麼反應？
*
謝源環顧蔣意公寓的廚房。他發現她家裡的廚具永遠是如此齊全，而且她隻買最好的東西。但她從來都不會使用它們。這些廚具在她家裡就像是整套搭配好的裝飾品，用來營造出一個完美的昂貴的廚房。
簡直是暴殄天物。
謝源在手機上麵下單了一些食材。
廚房的這些廚具上麵並沒有積灰，大概率是有人會固定過來打掃。
不過，以防萬一，謝源還是打算把他可能會用到的廚具和工具都再清洗一遍。
能放洗碗機的就放洗碗機，不能放洗碗機的他手洗。
謝源蹲下，把洗碗機設置好運轉模式。
然後手機響了。
是付誌清打來的電話。
謝源接起：“喂。”
“謝神！”付誌清那邊待的環境很吵，因此他跟謝源講電話的音量下意識很響，“你今天為什麼沒來我們Query的第一次全體聚餐？”
謝源沒接話，他快速地按了兩下音量降低鍵。
付誌清繼續嚷嚷：“雖然我跟你做不成合夥人，但你畢竟是我們Query排在前幾席的股東。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你怎麼能不出席呢？我跟你講，連伍育恒都特意空出時間來了。你這太讓我傷心了。”
付誌清的公司前段時間正式起航了，公司的名字叫Query。
謝源始終沒答應跟付誌清一塊兒創業，但是他往付誌清的公司裡麵投了一筆錢。
對於Query這家公司致力於要做的事情而言，謝源投的這筆錢不算很多。不過在付誌清看來，這就是來自謝神的認可。既然謝神願意出錢投資他，肯定是因為謝神看好他正在做的事情。付誌清當即感動不已。
謝源把燉鍋放進水槽裡麵，開了水龍頭，淡淡地回答：“沒空。所以沒來。以後這種事情也彆找我。你隻要彆把我的錢賠光就行。”
付誌清：“你怎麼這麼忙啊。謝源，我跟你講，這些大公司都太壓榨勞動力了。我們一定要追求work-life balance。你不能把七天二十四小時都奉獻給老板。”
謝源：“……”
謝源很想提醒付誌清：付誌清此時此刻已經是一些人的老板。他這話大可以留著去溫暖他自己的員工。
謝源冷冷地笑了下，糾正付誌清：“我在陪女朋友。”
難道付誌清覺得他像是那種沒有情調的工作狂嗎？
付誌清一抖，就像路邊的單身流浪狗走得好好的，忽然被戀愛瘋子踹了一腳。
話癆如付誌清，此刻都無話可說了。
這時門鈴響了。
謝源：“再見。”然後他果斷掛掉電話。
付誌清在電話被掛斷之前清晰地聽見了謝源那邊的這聲門鈴。他認定謝源一定是去給女朋友開門了。
靠。
有女朋友了不起嗎？
不過好像確實很了不起。
付誌清收起手機，他很快就原諒了自己重色輕友的朋友謝源。畢竟，之前謝源在追求這位女朋友的過程中所經曆的艱苦，他也還曆曆在目。
付誌清轉身融入Query公司這個新組建起來的大家庭。
*
謝源去開門。
門外，一個身穿考究西裝的男人站在門外。那男人看見謝源，完全是一副見鬼的表情。
對方很明顯不是配送食材的快遞員。
門外那男的比謝源更快地黑下臉：“你哪位？”
謝源額頭上的青筋突突跳了兩下。他莫名想起下午在機場裡發生的對話。
蔣意那時候信誓旦旦是怎麼說的來著——
她說她絕對沒有腳踩兩條船。
那眼前這個男的是誰？
門外，蔣沉第一反應以為自己找錯了地方。
他抬頭又看了一眼樓層號碼。
沒錯啊。
這就是蔣意來S市常常會住的公寓。
那這會兒她家裡這個男人是誰？
蔣沉的記憶立馬拉回到好幾個月之前，在B市。他同父異母的妹妹蔣意當時拒絕請他上樓坐坐。她滿臉都是嘲弄的冷笑，然後說，她樓上的家裡有男人在等她，不方便接待他。
蔣沉當時以為這隻是蔣意隨口找的借口。
不過，根據他此時此刻的眼前所見，恐怕那個時候蔣意沒找借口，而是確有其事。
這不就是有一個活生生的男人在她家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