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蔣意以前不跟他說謝謝。
謝源藏起眼睛裡麵的擔憂。
律師口中的“師父”很快到了:林義民律師,他是蔣吉東的朋友。林義民並不在蔣氏集團的法務部門裡麵擔任職務,不過他和蔣吉東的私交甚好。這樣看來,他的徒弟會在蔣氏集團得到信任和重用,也就不足為奇了。
小時候蔣意見過幾次林義民,蔣吉東要她稱呼對方為林叔。
林義民走到蔣意麵前。
“小意。”
“林叔。”
林義民打量蔣意幾眼,然後溫和地說:“你應該和你媽媽一樣,不需要我說節哀吧。”
蔣意一怔。
林義民又說:“我剛才在樓下遇到你媽媽了,跟她打過一聲招呼。你們是一起來的嗎?”
不是。
林義民從公文包裡拿出一隻文件袋交給蔣意,這才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他帶來了蔣吉東生前所立的遺囑。
“這是你爸爸留給你的東西。”
文件袋裡麵有一份公證過的遺囑原件,還有一封親筆信。
林義民:“先打開看看遺囑吧。你爸爸寫給你的信,你可以回家再看。”
遺囑的內容不算很長,蔣意很快就讀完。
蔣吉東把他名下的所有財產都留給蔣意繼承,包括公司、股票、房產、古董字畫、現金……
她捏著手裡的紙張,突然間覺得荒誕不經。
一個男人,三十多歲的時候把私生子領回家。到了五十多歲的時候,他又指定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婚生的女兒。蔣吉東還真的是沒打算要家宅和睦。
蔣意問林義民:“他有說過,他為什麼做出這樣的決定嗎?”
林義民:“他最疼愛你。所以他才會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你。”
蔣意打斷:“騙人。他肯定是害怕了,害怕我媽會在他死後把他的公司整垮,毀掉他畢生的心血。他把所有的東西留給我,隻是為了保住他這輩子的心血。僅此而已。”
蔣吉東有很多理由可以使得他決定把公司留給蔣意。
林義民說:“你卻唯獨不相信,你爸爸最疼愛你。這就是唯一的理由。”
*
蔣吉東的遺囑很快正式對外公布。
蔣安南第一時間找上蔣沉。
蔣沉站在露台上麵抽煙。蔣安南的高跟鞋落在大理石地麵上,每一步的聲響都顯得鏗鏘凶猛。蔣沉感覺到手裡的份量驟然一輕,蔣安南把他手裡的香煙搶走扔掉,她滿臉都寫著恨鐵不成鋼。
“廢物。”蔣安南罵他,“你爸那麼有錢。蔣意從他那裡得到那麼多的財產,但是你隻有每年稅前兩百萬的錢,你爸是在打發叫花子嗎?”
蔣沉沒有說話。他捏著手裡的打火機,哢噠一聲,指間的火光一明跟著一暗,很快他又點著一根煙。他把這根煙遞給蔣安南,蔣安南沒接。
“你有閒情逸致躲在這裡抽煙。私生子果然是沒用。”
蔣安南說話又凶又毒,美豔的麵孔上麵儘顯鄙夷和憤怒。她肆無忌憚地貶低著蔣沉,她隨意地使用言語暴力來對待她這個侄子。
她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喝。會撒嬌的孩子是父母的心頭肉。你呢,你會什麼?”
“慢著,我想起來了。你確實是會一些東西的。你會投資嘛——”
蔣安南拍拍蔣沉的臉。
“你會挑出那些最爛的投資項目,然後把錢一股腦兒地扔進水裡麵,連個響聲都聽不著。到頭來還得讓蔣意的外公趙老爺子來撈你。蔣沉,你真是把蔣家人的臉都丟光了。難怪你爸隻肯留給你每年兩百萬。我要是他,我也怕你這個黃魚腦袋把家底都賠乾淨呢。”
蔣沉:“姑媽,每年兩百萬對於普通人而言已經是很多很多錢了。”
但是對於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蔣家人而言,並非如此。兩百萬在蔣安南的眼裡可能隻不過是一條手鏈、一副耳環的價錢。
“所以呢,你就這樣認輸了?”蔣安南眯起眼睛。
蔣沉神情複雜。
他不知道。
除了認輸,他難道還有彆的路可以選嗎?
從小到大,他一直都很羨慕蔣意。
蔣吉東偏心很明顯。蔣意和蔣沉都是由他養大的。但是他更疼愛蔣意,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蔣意是女孩,她在撒嬌這項技能上麵比起蔣沉有著先天優勢。再加上她沒有蔣沉這種尷尬的並不光彩的身世。她黏在蔣吉東的身邊,大家隻會當麵誇蔣吉東有這麼一個寶貝小公主,很有福氣。
直到蔣吉東同意讓蔣沉進公司做事。那時候蔣沉以為,他終於有機會能夠靠實力博得蔣吉東的歡心了。他很想做出一番事業,讓他父親看到,他也可以是讓父親感到驕傲的孩子。
然而蔣沉不久前才明白,父親把他放在公司裡麵培養他,不過是想要栽培一個可靠的經理人來打理這些產業而已,好讓他的寶貝女兒能夠有時間和資本去做她真正喜歡的事情。
蔣沉無話可說。他想,姑媽蔣安南應該是無法理解他的感受吧。
蔣安南是天之驕女,她把誰都不放在眼裡。她必然跟蔣意是一模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