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遠方天邊忽地傳來一陣響。大約是隔得遠,那響聲很輕,聽上去像一個泡泡在耳邊炸開。慈心卻猛地望向地平線——一道濃煙從地表升起,仿佛一道黑色颶風滾滾而上!
“走!”他沒有管那個女鬼,一把拉住江言笑,跳上一朵憑空出現的雲,朝天邊濃煙駛去。
兩人本在密林邊緣,離最近的遙城不過百裡距離。慈心加快速度,花了不到半個時辰到達遙城。
他們循著濃煙,找到事發地。從高空俯瞰,焦土綿延,大火還在熊熊燃燒,將整片府邸化為灰燼。
兩人落下時,見到兩個小廝模樣的人抬著一個男人出來。那男人灰頭土臉,官袍卻是嶄新的,留著一撮小胡子,麵目不甚安詳,看上去還略有點猥瑣。
慈心攔住兩個小廝:“兩位,發生了什麼?!這是誰?”
小廝吃力的抬著男人:“這是我縣縣令!他的府邸被燒了!”
慈心:“裡麵可還有人?”
“有!”小廝搖搖頭,“怕是都燒成灰了!”
也是,方才那一場爆炸,絕非普通的火災。按照慈心的判斷,當有符籙助燃,才能造成這麼大的破壞。
談話間,又有幾個小廝從濃煙中竄出。他們也抬著幾個人——不,準確說,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這些屍體被燒得麵目全非,渾身焦黑,仿佛一塊人形炭。
江言笑不忍再看,心道這都是什麼世道,人命如草芥,說死就死了。
慈心看他一眼,目露憂色:“子楚,我要進去。你若是適應不了,就去縣裡的一善堂等我。”
“不,”江言笑趕緊表忠心,“師父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我才不怕。”
慈心眸中閃過一絲欣慰,與江言笑一同走進被燒焦的縣府。
剛才在門口,煙熏味與焦糊味便已經很刺鼻。走進後更是濃重,江言笑差點喘不過氣。
慈心手持金環錫杖,輕輕一揮,他們麵前的煙霧散去不少。他從袖中取出一疊符籙,手一鬆,金色符籙自動飛到燃燒的屋頂梁柱上。
猖獗的火苗一下子偃旗息鼓,跳躍幾下,滅了。
慈心口中默念咒語,攜江言笑往裡走。路旁小廝來來往往,不是救人就是搶救寶物的。他們行色匆匆,被火光熏得滿頭大汗,還不忘竊竊私語,八卦一通。
“聽說這次死的全是女的?都被燒成了焦屍!”
“是啊,太詭異了。老爺沒事,咱們也沒事,就那十九房小妾全都被火燒死了。”
“個個如花似玉啊,就這麼香消玉損了,冤孽!”
江言笑聽得雞皮疙瘩直蹦,慈心也沉下臉,一言不發往前走。
兩人來到火勢最凶的一座樓。這棟小樓外觀精巧,足足有三層。此刻每一層都被大火與濃煙包裹,火舌極猛,稍一接近就會被熱浪吞沒。
幾個小廝跑來跑去,圍著它潑水,不敢貿然衝進去。可惜杯水車薪,大火不僅沒有減弱,還越燒越旺了。
慈心拉住一人:“裡麵有人?”
那小廝跑得大汗淋漓,聽到詢問,不耐煩地抬起頭,見到來人後愣了愣,語氣下意識恭敬起來:“回、回大師,有一個。”
慈心:“還活著?”
小廝撇嘴:“我們主要是滅火,順便搬出十九姨娘的屍體。”
言外之意,樓裡的人早就死了。
慈心眉心緊蹙,道:“借過。”
“哎,你!”小廝剛要阻攔,眼前倏地飛過幾道金符。那幾道符紙有生命似地飛向小樓,金箔般貼在東南西北四角。
符籙落下的一瞬,樓中火焰仿佛被按下暫停鍵,飛速縮小、減弱,乃至熄滅。
一切不過幾息之間,一大一小兩個和尚衝入火樓,不見蹤影,徒留幾個見證“仙法”的小廝在原地目瞪口呆。
江言笑跟在慈心身邊,快步走進小樓。火雖然滅了,餘溫尚在,滾滾熱浪兜臉而來,慈心一把他護在身後,金環錫杖劈山斬海般破開熱浪濃煙,辟出一條路。
宛如一堵堅實的牆護在麵前,江言笑躲在慈心背後,被近乎周密地保護起來。他的心也隨之熱起來,滾燙一顆,不比周遭溫度低。
慈心邊走,邊低聲道:“但願有人活著。”
江言笑點點頭,緊緊抓住慈心的手。
可惜,他們搜遍了第一層第二層,都沒有任何收獲。這棟樓早已化成一座廢墟,且因蓄意爆破,火勢持久,主梁已被燒的脆弱不堪,整棟樓搖搖欲墜。
終於,他們到了第三層,在一片殘骸中找到了一具屍體。
同樣被燒得焦黑,不僅看不出身上服飾與原本麵貌,連是男是女都辨彆不出。
“逝者已逝。”慈心閉了閉眼,再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子楚,先把她帶出去安葬。”
“是。”江言笑雖然心裡發怵,但麵上不顯分毫,同慈心一道走過去,打算從乾坤袋中掏出白布,包裹住焦屍後再抬出去。
他從乾坤袋中翻出一塊白布,罩在女屍上,正彎腰欲抬,頭頂房梁突然“哢嚓”一聲,毫無征兆地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