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覺沒走,沒走。
很快季覺久聽到許眠低聲的呢喃,“季覺沒走。沒走。”
“季覺沒走。”
“季覺沒走。”
他像是再用這種方式給自己續命。
季覺這次沒有推開他,因為他清楚這種事情不會再有,他留給許眠的東西隻會越來越少。
季覺由著他抱,如果說他本想慢慢來,但現在他想加快步伐,該和許眠說的道理他已經告訴,動作稍快點也無傷大雅。
許眠身上的熱氣穿過相貼的衣服觸及季覺,季覺能感受到許眠的心跳在自己的胸膛上共振,溫暖而酥癢。
許眠勒的很緊,兩手從脖頸滑下扣住季覺身側,將他環住,手臂像是緊鎖的繩,他漸漸的將頭埋進季覺的頸窩,久久未動。
那天許眠抱了多久季覺就陪了他多久,兩人從頭到尾沒開口說一句話,直到許老太太擔憂的在外敲門。
許眠過去將門打開,老太太狐疑的向屋內看了眼兩人,沒看出什麼,搖搖頭,問許眠,“讓你買的布都買了嗎。”
“買好了。”
許眠的聲音低啞,他的眼白內斥著紅血絲,將頭轉向一旁,許老太太此時的注意力都在筐子裡的布上,沒注意到許眠的異常。
她摸了摸手中的布,是塊好料子,顏色也夠亮堂,終是放下了一點擔憂,朝許眠高興道,“阿奶這就給你做成衣裳。”
等衣裳做好,她就安排人給許眠相看。
許眠苦笑了聲,卻將那苦含入咽喉,笑著“嗯。”了聲。
許眠和季覺都知道這間衣服一旦完成意味著什麼,是許眠的另一段開始,是季覺的拋棄過往,是兩人的分道揚鑣。
許老太太將這些料子當成了寶物,白日裡天剛亮,她便要拿出來縫,晚上更是小心仔細的放在床頭。
連臉上的笑容都比平日裡多了幾分。
季覺看在眼裡,什麼也沒說,他照舊看著他那些書,時不時的在書麵空白處寫上重點。
就這麼過了些日子,許老太太的衣裳終於完成,她迫不及待的找到許眠,“大孫子快來,試試這件衣裳。”
她將衣服捏在手,在空氣中抖了抖,將瑣碎的線頭抖掉,讓許眠快點過來。
許眠瞳仁滯澀的看向那件衣服,唇線抿起,怎麼也邁不開腿,許老太太看見他在發愣,就將衣服拿了過去。
許眠的心中發寒,腳不可控的向後退了兩步,他不願接受這件外衣,他一旦穿上了,他就徹底失去了一切。
至少現在他還不能騙過自己。
季覺呢,他會怎麼看待自己。
他最起碼不能在季覺的麵前穿上,他不想讓季覺看到他那副樣子。
他艱難的從口中吐出幾個字,“阿奶,再等等行嗎。”
“再等幾天。”
他朝老太太露出個討巧的笑,隻是他連嘴角都撐不起來,許老太太怎麼能看不出他的勉強。
老太太低頭歎了口氣,憐惜的摸了摸料子,沒有說話回了屋。
一家子三個人都沉默了起來,整個宅院寂靜的空曠,季覺目前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儘量不要出現在這對祖孫倆的麵前,尤其是許眠的麵前,他儘量的沉默。
大隊長那邊,知青點的房子維修快完成了,雖然大隊長不情願季覺搬過去,但他始終沒打聽到季覺和許家出現了哪方麵問題,加上季覺給老太太的說辭,他就隻能當季覺,是為了給許眠結婚騰出房間,而和平搬離許家。
而許眠聽到這番說辭,他整整三天沒合上眼,閉上眼腦海裡就回想起那句,季覺為了給他結婚而搬走。
他真的想問結婚真就那麼重要嗎,能不能就不結了。
他混亂的思緒裡出現季覺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僅僅因為和我的感情,你喪失的遠比你得到的多。”
可是此時此刻他不覺得他得到了什麼。
他失去了季覺,他得到了什麼呢,他什麼也沒有。
他像一條案板上的魚,將要被人屠殺殆儘。
時間就在這麼一點一滴的走了下去,在一個傍晚許老太太將許眠叫進了她的屋內。
她的手裡還拿著那件新衣。
她對許眠說,“告訴阿奶,你為什麼不願意去相看。”
她不知道自己的孫子為什麼會這麼奇怪。
許眠跪在老太太的麵前啞聲問道,“阿奶,我一定得結婚嗎。”
老太太說,“你不結婚你想乾什麼呢,大家都會結婚。”
“難道你想當老光棍?”
村子裡以前有個幾十歲也沒媳婦的光棍,但他幾乎受到了十裡村所有人的嘲笑,他們瞧不起娶不上的光棍,就連一些聚會也會將他忽視掉。
“你想以後變成他那樣?”
老太太眼中閃過淚花,她怎麼忍心看著自己唯一的孫子變成那樣,光是想想她都心疼,心疼沒人疼愛了的許眠。
“眠眠啊,”老太太叫著許眠的小名,她又想起她那早逝的兒子兒媳,哀切的哭了幾聲。
許眠握住老太太的手,給老太太擦了擦眼淚。
老太太兩手捂住許眠的手心手背,“這個家隻剩下你和我了。”
而她現在都這個歲數了,她還能活幾年,一旦她沒了,這個家就剩許眠一個人了,她的眠眠怎麼辦。
一個人多孤單啊,許老太太不想讓許眠獨自一個人,她想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給許眠安排好一切,這樣就算她死了,許眠還有家,還有人陪著他,有人愛他。
餓的時候給他添飯,冷的時候添衣。
“眠眠啊,就聽阿奶這一次。”
許老太太在季覺的成長路上從來沒有約束過多,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要求許眠,你可以說她年紀大了,憂思過度,但為人長者,生怕孩子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到委屈,過的不好。
“阿奶不會害你。”
老太太輕輕拍著季覺的手背。
“知道了,阿奶,我聽你的。”
許眠將額頭,放在許老太太的手背上,感受著她手上鬆弛柔軟的溫暖。
殷紅的眼角閉上,這一刻他什麼也不想了。
許眠最終穿上那件衣服,這是季覺有預料的,但沒想到一早睜開眼就看到,許眠穿著這件衣服,前些天束縛他的那些條條框框好像卸了下去。
季覺隻是微微詫異了會,但很快就整理好表情,許眠在看到季覺起來的時候甚至說了聲早。
他們也幾天沒說過話了,但從許眠剛剛的態度,季覺知道,他和許眠的過往翻篇了,他們所有的感情在那場沉默的擁抱中徹底結束。
季覺也回了聲,“早。”
許眠能夠放下過去重新開始是個好的信號,季覺心底也隨之放下。
許老太太更是將多日不見的笑容掛在麵上,吃過早飯就急急忙忙的去找他的老姐妹打探情況。
季覺將用過的碗挨個疊收,拿去洗刷乾淨,放回壁櫥。
許眠端著板凳坐在庭院等著太陽出來,他倚靠在牆壁頭微微仰著,清晨的陽光,將他的五官映的棱角分明,線條優越,他閉上眼像是在享受。
季覺收拾好後就回屋了,他手上的高中課本還有最後一本沒做完筆記,他拿出筆將在本子上不急不緩的跟著腦中思維做著筆錄。
一個小時後,季覺放下筆,捏了捏眉心,給眼部休息放鬆,他將視線投入庭院,發現許眠還保留著剛才的姿勢,好似一動未動。
季覺將視線一向彆處,短暫的休息後他再次投入書本中去,他準備兩天時間將這本書的筆記完成。
之後的時間他要準備搬家,知青點那邊的維修進入尾聲,季覺不準備再拖。
儘早的搬離對於他和許眠的尷尬關係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即使他們現在表麵看似無波瀾。 現在已經快經過了春天,知青點的條件差,但幾個月他還是能接受適應的,待到冬天來臨,他將會邁向自己的路程。
選擇自己將要走的路。
十裡村會成為他記憶中的一個落腳點,被放置在一側,季覺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忘記這個小山村,忘記這裡的人,也許會,也或許不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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