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清秋顯然也沒料到黎瑤會是這個路數。
這是不戰而勝了?
看到她太過自慚形穢,所以主動退出了?
步清秋雖然自信,可也沒自信到這個地步。
“……你在以退為進?”她遲疑道,“這可不是個聰明的決定。”
確實不夠聰明。
謝無極容不得他人忤逆,對他玩心計不但會輸得很慘,還很可能會死。
可黎瑤言儘於此,說完就走了。
她走出不遠,手撐住一旁冰冷的玉石牆麵,在侍女迎上來試圖勸說時閉了閉眼道:“把我的東西從琅嬛閣取出來,將步小姐的東西搬進去,再給步小姐尋侍女來挑選。”
侍女抿了抿唇:“黎小姐……”
“照做就是,什麼都彆問。”
侍女猶豫了一下,到底是按她的吩咐去安排了。
黎瑤背靠到牆上仰著頭想,怎麼都得有始有終吧。
雖然她在獨世宮沒有名分,可她有職位啊。
怎麼都得站好最後一班崗。
一切塵埃落定之前,也得再見一見老板才行。
往常想見謝無極挺難的,他一個月都不回來幾次,但今天步清秋剛安頓好他就出現了。
很難說是不是特意為了對方而歸來。
她見到他的時機有些不巧,他正和方休在廊下說著什麼,她恰好也走這條路,本能地想封閉聽力避免聽到什麼不該聽的,但一瞬間送入耳中的話讓她僵住了。
“黎小姐將自己的寢殿讓給了步小姐。”
方休在向他稟報她的所作所為。
黎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撲通撲通跳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在期待什麼。
謝無極背對著她的方向,一點要給出回應的意思都沒有。
方休掃了一眼黎瑤的位置:“您命她好好安置步小姐,她應該是想到琅嬛閣是除了您的寢殿之外最好的,所以才讓出來。”
話到這裡,謝無極才終於有了點反應。
他毫無溫度道:“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歡討好彆人。”
黎瑤的心瞬間揪在一起,人出了一身的汗,表情一片空白。
方休斟酌許久,大約是她現在的樣子太可憐了,竟替她說了句話:“黎小姐也是為了讓道君滿意。”
“為她說話?”謝無極側身睨著方休,“她自己都不在意自己,你替她在意什麼。”
“那般毫無自我的卑賤模樣,實在是令人厭煩,你可不要學。”
黎瑤猛地後退一步。
“黎小姐來了。”
為避免話題更尖銳,方休不得不明示黎瑤的存在。
可其實他根本無需如此,他都能知道黎瑤在這裡,謝無極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漫不經心地轉過頭來,眉心彎月襯得他五官美如蘭玉,日月都得避退他的容光。
“聽見了?”他隨意道,“聽見了就好好反省。”
他輕揮廣袖,淡淡地說:“還有一刻鐘時間,去看看步清仇的妹妹吧。”
“……”
直到謝無極和方休的身影徹底消失,黎瑤才終於穩下了心神。
草(一種植物)。
太過分了!
我殺謝無極!
反省?這句話倒是說得對,她確實該反省一下自己怎麼就一眼愛上這麼一個狗東西。
這些年他傷人的話說了也不少,可從沒像今天這麼過分。
偏生她自己不爭氣,哪怕理智再怎麼強調不該為狗東西傷心難過,這心裡頭還是酸得好像喝了一整瓶的醋。
再沒有以後了。
她確實不該為了任何人毫無自我一味付出,報應這不就來了?
好在還沒到回不了頭的時候。
還什麼隻知道討好彆人,她騰地方隻是打算走人住在那裡太紮眼不好操作罷了!
眼淚莫名其妙流了滿臉,怎麼揉眼睛都止不住。
怎麼就是他呢。
真是晦氣。
現在看來,他回來是為了步清秋這一點毫無疑問了。
他的表現分明也是更在意對方。
無所謂了。
在獨世宮這幾年也算積攢了一些威信,出去之後不至於再被黎家左右,身上的變化也可以用這三年的經曆來做解釋,所以。
黎瑤無聲地望向周圍的一切,這裡的一草一木那麼熟悉,閉著眼睛她都知道哪裡該是什麼樣子。
穿越不久就到了這裡,當初能磨得謝無極讓她留下也並不容易,即便不是對他這個人,僅僅是對這座彆人望塵莫及恐懼不已的獨世宮,她也有些感情。
人都是有心的。
除了謝無極。
狗男人沒有心。
黎瑤的東西被搬出來後就隨意放到了琅嬛閣附近的偏殿,她回去就尋了乾坤戒開始收拾。
這一收拾才發現,其實沒什麼東西是真正屬於她的。
小到衣裳首飾,大到修煉法器,全都打著獨世宮的銀月標記。
翻來翻去,竟然隻有來時的一套衣裙真正是自己的。
看見這條裙子就想起那日被怪物觸手緊緊桎梏的時候。
布料的撕裂處還維持著原樣,黎瑤輕撫過那些殘破的地方,腦海浮現出她穿著這條裙子,狼狽不堪地跌倒在謝無極的銀靴邊,抓著他乾淨無瑕的衣袂請求留下的畫麵。
謝無極是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更是她的救命恩人,說他是以修士之軀比肩神明一點都不為過。
她還記得他當時彎下腰來,漫不經心地對她說:“獨世宮不留無用之人。”
那時她對一切的未知感到恐懼,除了在他身邊感受不到任何安全,隻知道想儘辦法滿足他的要求。
“我會很有用的。”
謝無極沒否決,單看神色,她根本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她隻見到他的手落在她臉上的傷口附近,指腹按著傷口過去,劇痛令她微微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