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謝無極卻不能因這話笑出來。
他麵上毫無表情,前所未有的陰鬱,但黎瑤蒙著眼,識海被封鎖,什麼都看不見。
“你快走。”
她還在趕他走。
謝無極靜靜地看了她一會,突兀地說:“這裡是聞葉的住處。”
黎瑤怔住。
“聞家隻有這裡安全。我離開若太遠,結界效力就會逐漸減弱。聞家不乏大能,集合起來未必破不開。”
“那聞葉這裡就安全了??”
“自然。你不相信他,也該相信我。”
謝無極將手腕送上來,一片冰冰涼涼,本意是提醒她仙盟誓的存在,可黎瑤突然說:“你怎麼不熱了?”
她剛剛意識到嗎?
謝無極幽暗地看了她一會,將四麵八方的黏膩氣息推出去,沙啞地低聲道:“熱了會傷到你。”
“……”黎瑤張張嘴,好半天才道,“你能自己控製?那你是不是不泡寒池也行了?”
謝無極像是被她逗笑了:“如果可以,你覺得我會樂衷於此嗎?”
謝無極那雙標的潔癖,大可以泡普通的湯池,次次泡寒池,那麼冰冷刺骨,忍受折磨,自然不會是為了玩。
那就是不能自己控製,隻是為了不傷到她,所以才強行壓製著。
黎瑤低下頭,白緞蒙著她的眼睛,明明看不到那雙漆黑的眼睛,也看不到點睛的觀音痣,僅僅隻是挺翹的鼻子和水潤的嘴唇,依然讓謝無極眼眸深邃,暗潮湧動。
他的氣息緩緩靠近,黎瑤感知到後毫不遲疑地推開了他。
“你走吧。”
又是在趕他走。
說完話就掙開了他的懷抱,拉開到安全距離,這樣他就不用再克製了。
可以想象得出來,他克製著過熱的狀態多麼艱難。
畢竟那樣一個變態都忍耐到聲音變啞了。
但凡有另外一條路可以保障自己,她都不希望再選擇他,也不要虧欠他什麼。
當一個人連虧欠另一人都不願意的時候,說明什麼呢?
說明是真的不想再和他扯上任何關係了。
白日裡黎瑤那些話浮現在謝無極腦海中,他定定看她許久,在夜色裡拂袖而去。
謝無極終究是謝無極,不是什麼沒有自尊的舔狗,他應該確實是有點喜歡黎瑤的,但黎瑤認為那點子分量遠不能動搖他的本性,改變不了既定的結果。
他們注定分開。
黎瑤撫過手腕仙盟誓留下的痕跡,就像一道月亮疤,很淺,但你能摸到細細的痕跡。
眼前一片黑暗,謝無極已經離開,多停留不是好主意,黎瑤努力站起來,被封鎖的識海還沒解除,好像是自這條白緞蒙上之後開始的,那扯掉之後應該就能看見了。
雖然不想看見怪物,可沒辦法,有些事還是要麵對,團子那裡需要去一探究竟,方休不知被謝無極派去了哪裡,但這種關乎到他自身秘密的事,他應該不信任任何親密下屬,即便方休還在,他也會親自去一趟。
他這個人真的會對第二個人產生信任嗎?
黎瑤手已經觸碰到了白緞,馬上就要扯下來了,聞葉的聲音在此時響起。
“是你。”
黎瑤頓住。
“蒙著眼睛站在這裡作何?”
問誰?問她?難道不該問你們自家人嗎??
“聞老祖不知道嗎?”黎瑤開始陰陽怪氣,“我蒙著眼睛很正常吧?畢竟也不是人人都受得了你們聞家深夜的群魔亂舞。”
群魔亂舞四個字讓聞葉沉默了,黎瑤似乎聽見了拔劍的聲音,隨後風聲停住,周圍安靜得連她的呼吸聲都變得很大,她甚至還聽到自己的心跳。
地麵毫無預兆地震動起來,黎瑤剛站起來又險些摔倒,手本能地朝旁邊尋找支撐物。
而她身邊現在就隻有聞葉。
抓住對方腰封的前一刻,黎瑤突然想到,謝無極把她留在這裡,可能不單單是因為這裡是聞府唯一安全的地方。
大可以把她帶出聞府不是嗎?找個地方藏起來就是了。
也許謝無極會解釋說,聞家掌控著周圍的所有城池,真想找她,他一走,她是無處可藏匿的。
單單一個聞少主的修為拎出來都能和她打一架,更彆說聞家其他大能了。
可黎瑤還是會本能地把謝無極想得更壞,好像這樣就能更加堅定討厭他的心情。
也許他隻是需要她來拖住聞葉。
哪怕他什麼都沒說,可黎瑤能從他的態度裡猜測到,聞葉不知道這群魔亂舞的安排。
他可以控製聞家,那麼這種情況下,她留在這裡不但能保障自身安全,還可以為隻身離開的謝無極拖延時間,讓聞葉沒辦法去探尋他的方向。
大約有什麼東西是在聞家領地裡發生的,與團子身上的秘密和謝無極想知道的事情有關。
白日裡她和聞葉見麵,和他說的那些話,謝無極當真不知道嗎?
他人看似沒來,可他怎麼會不來?
不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完全不是謝無極的風格。
他很可能聽到了聞葉所說的——要找他的話,隨時到這裡來。
連來這裡的理由她都有了不是嗎?
黎瑤陰晴不定地沉默著,滿腦子都是陰鬱的想法,恰好這時,聞葉大約終於忍受不了她扯著他的腰封,一把將她拉起來,接著在黎瑤走神的情況下,乾脆利落地扯下了她蒙眼的白緞。
如同拉下新娘的紅蓋頭。
白緞落下,四目相對之時,這個念頭不合時宜地出現在兩人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