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來聞家之前,我一直覺得你會和兄長關係很好。如今發生這麼多事,才更加肯定你們簡直是仇敵。聞家和獨世宮也根本不是什麼友好聯盟。那你為何還要將最優秀的晚輩嫁給謝無極呢?”黎瑤歪著頭,“你很討厭他,我說得對嗎?”
“把一心隻為家族未來的優秀晚輩嫁給自己討厭甚至是想要斬殺的人,聞老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是不是在這件事上,你的理念也是小不忍則亂大謀,為了更大的利益,犧牲一個晚輩的人生也沒什麼?”
黎瑤臉上充斥著輕蔑和厭惡,就像當年離開聞家時的謝無極,令聞葉廣袖無風自動,天罡之氣震懾神魂。
黎瑤覺得頭有些發漲,但沒有那麼難受,反而因聞葉的反應更加放肆起來。
她的笑聲幽冷動聽,令聞葉耳朵都動了動。
“我發現偽君子比真瘋子還討厭。”她指指點點,“兄長再怎麼神經質,也比不上情緒穩定理智從容的聞老祖。”
謝無極這個人其實有點動物性。
隻要被劃入他的領域範圍後,再怎麼忤逆他折騰他,他都非常包容。
聞葉可就不一樣了。
親手教養大的聞雪月,也可以拿來做製衡謝無極的籌碼。
想到聞雪月那種隻要為了家族就能無條件付出的性子,應該也是聞葉一手栽培起來的。
那個姑娘怕是從出生起被他選中,就注定了會有這樣一天。
她那麼努力修煉,到頭來還是要被犧牲。
如果聞雪月沒成功,命喪獨世宮,怕是會立刻有聞家其他人頂上來,直到謝無極徹底被掌控,甚至是被殺死或者封印。
從這位暴君徹底不受世家操縱開始,他們大約就在琢磨怎麼取代他了。
步家為何被滅?
為了挖去謝無極血肉,再造一個他來使用。
謝無極追著兔子去做了什麼?
聞家那些怪物身上的熟悉味道——
是謝無極血肉的味道!
她想起來了!
謝無極被步家拿走的血肉,想來是一直沒有找到吧?步家自以為隱秘的行為,送步清秋入獨世宮的意圖,真的能瞞得住其他世家嗎?
怕是被當槍使都不知道。
如今連付出一切得到的血肉怕是都成了彆人的囊中之物。
她被關小黑屋之後謝無極又去了黎家,莫非血肉和黎家有關?那團子……該不會團子也扯上關係了吧?
誰從步家取走了血肉,分給了聞家,甚至還操縱了一隻屬於黎家的兔子精?
他們到底想乾些什麼?
黎瑤滿腦子都是問題,再想開口的時候被冷聲嗬止。
“住口。”聞葉冷漠地說,“謝無極去了哪裡?你在為他拖延時間。”
他是肯定的語氣,黎瑤卻否認了:“為他?當然不是。”
她試著抓住聞葉,不讓他有獨自離開的可能:“你把我們的關係想得太好了,我可沒那麼高興為他做事,我隻是單純地想看你為難罷了。”
聞葉一頓,難免詫異地看著她。
黎瑤一字一頓,陰鬱說道:“言靈之術很好用吧?為什麼現在不用了呢?再將我控製起來,讓我不得不遵從你的決定啊?”
聞葉猛地意識到,確實,他是可以再次這樣做,完全不必被黎瑤攔住的。
他微微抿唇,白眉之下的眼睫也是白色的,這一點有點像謝無極,可這個時候如果是謝無極在,肯定是笑著和黎瑤一起發瘋,但他不會。
“不得已而為之,你若介意方才的事,吾可以向你道歉。但聞家內部的事情,無論如何你都不能聽。”
黎瑤不屑道:“我還需要聽?我都猜出來了不是嗎?我們擺在台麵上來說吧,謝無極的血肉聞家也分到了是不是?誰給你們的呢?獨世宮裡有你們的內應?”
聞葉徹底冷下了臉:“你話太多了。”
他打算動手,黎瑤不躲,反將臉送上去:“你們不就是想換掉謝無極嗎?這把兵器雖然好用但不聽話了,那就換一個聽話的。你為了遵守和他的承諾,這麼多年來不出家門,也已經受夠了吧?再清心寡欲的劍修,數年來如一日地關在這狹窄的院子裡,也不是什麼快活的事吧?”
“而且,你真的清心寡欲嗎?”
黎瑤睜大了眼睛,幾乎將聞葉整個人抓進漆黑的湖海裡。
“你為什麼看著我走神呢,聞葉?”
天上一道閃電裹著驚雷而來,照亮了黎瑤蒼白冷玉的臉。
窈窕單薄的身姿迎著當世大能的目光,一點退卻的意思都沒有,烏濃的長睫,星雨墜落的眼眸,聞葉額頭青筋跳了一下,使勁將她推開,身形消失不見。
七弦六線,數千年不動如一。
閱人無數,無一可波動弦線。
但這不代表就真的無懈可擊,沒有漏洞。
多年前是謝無極令聞葉不得不退讓,難得有情緒波動。
現在是和他像極了的黎瑤。
兩個類似的人,帶來類似的情感,但又有些地方不太一樣。
聞葉來到謝無極該在的院落,這裡燈火通明,謝無極站在台階上俯視著他,輕輕朝他身後一招手,熟悉的幽香劃過身畔,他微微顰眉,看著黎瑤提著裙擺走到他身邊。
“我的兔子呢?”她親昵在他耳邊問。
謝無極從袖中掏出一隻縮小了的白兔子塞給她:“好著呢。”
黎瑤檢查了一下兔子,很好,一根毛都沒少,她非常滿意。
“不問問我嗎?”謝無極一臉失落,“我受傷了啊。”
他用控訴的眼神望著聞葉:“聞家中心城的人都瘋了,聞老祖怎麼還有心情在這裡看我們兄妹情深?我無意間進去了一趟,都差點出不來。”
聞葉眼神一震,轉身便走。
黎瑤抓住謝無極的手,問他:“你對聞家中心城的人做了什麼?”
謝無極無辜道:“怎麼就一定是我做了什麼?不能是他們自作自受嗎?”
“不是你?”黎瑤想到那些怪物,“你的血肉在這裡。”稍頓,她把調整措詞,更準確地說,“可能隻是一部分在這裡。”
懷裡的兔子發起抖來,謝無極驚歎於黎瑤的聰慧,彎下腰來聞著她身上的味道說:“那就要問問你的兔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黎瑤確實要問,但是:“你在聞什麼?走開些,彆離那麼近。”
她要閃躲,謝無極卻抓住她的手臂不鬆手:“你身上有聞葉的氣息。”
“你離他很近。”
“你和他做了什麼?”
謝無極臉上笑意頓失,冰冷的異瞳溫度全無,連假裝出來的溫和也不見了。
比起上一次他說自己真的生氣了,黎瑤覺得,這一次才是暴風雨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