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老祖的結契大典, 哪怕一切從簡從速，但簡約不代表簡單。
各種繁複的禮節還是要細細遵守，麵麵俱到的。
黎瑤說要和聞葉培養感情, 就真的時時刻刻都和他在一起。
哪怕到了夜裡她也沒有走的意思, 就在聞葉住的地方打坐修煉。
聞老祖可是修煉的一把好手，由他提點護法, 黎瑤受益匪淺。
以前從不亮燈的古樸院落, 因為黎瑤的存在徹夜亮著燈火, 並非為了照明，隻是為了……
聞葉盤膝坐在黎瑤麵前，兩人之間隻隔了一張簡單的桌案。
她這會兒專心入定，將安全全部交給他，那種信任，仿佛真的將他當做了未來夫婿。
但聞葉怎麼可能看不出來，無論黎瑤還是謝無極，都不是真心同意這門婚事、
他們必然有什麼後招, 黎瑤現在表現出來的一切都不可能是真的。
她之前那麼反感嫁給他，如今突然這樣溫順, 彆說是謹慎的聞老祖, 就是尋常人也知道有問題。
但聞葉不知該怎麼說。
即便他明知道有問題，也沒辦法停止走入圈套。
半個時辰之前，黎瑤就坐在他身邊，認真詢問他修煉的事。
他還是第一次注意到黎瑤的修為不低，若有人好好栽培調教, 成就不會亞於今日的聞雪月。
未來她也會是獨當一麵，成為有飛升之望的大能。
是在獨世宮的三年埋沒了她。
調查過黎瑤之後，聞葉已經知道她曾是黎家少主的人選, 隻是“不小心”墜了牆，雖然活著回來了，也沒變得瘋瘋癲癲，但一個墜牆的嫡女，是做不了少主的。
這種權力爭鬥，聞葉實在太了解了，幾乎不需要去確認什麼，就知道一定是後來成為黎少主的黎玨設計了一切。
因著調查這些，他也知道了曾經被他咒殺的坐騎蛟龍，就盤在黎府地下這件事。
這消息在他調查之前一直被謝無極封鎖得很好，有這個手筆在，那惡蛟如今必然已經死無葬身之地。
無所謂了，本來就是要死的，逃走那麼多年，最後的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惡蛟知道的東西，不會比謝無極現在知道得更多，這些都已經無所謂了，聞葉不在意，他唯一在意的是——
燭火幽幽，獨世宮照明都用明珠，以靈力催動，但聞府，或者說隻是聞葉這裡，用的隻是凡界最普通的燭火。
燭光之下的黎瑤滿麵緋色，閉合的雙眼，濃密的長睫，伴著忽明忽暗的燭光，就像一幅在聞葉心頭跳動的虛幻畫卷。
聞葉心跳加速，他其實對這些沒有經驗，並不理解，但他知道這對他的道法沒有任何好處。
他素來是個遵循天命理智嚴苛的人，本能告訴他不能再繼續下去，該和黎瑤拉開距離，哪怕聞家非常需要這場婚事，也不該真的投入進去，成親之後就該和她徹底分開，儘量不見麵。
可他的身體不聽使喚，依然在往前。
不知何時，他竟已手撐著書案，來到了黎瑤麵前，鼻尖幾乎與她貼在一起。
反應過來他也愣了一下，匆忙地想要撤回去，可想到她在入定，不會發現，又遲遲沒有動作。
他就這麼看著她閉著的雙眼，好像可以想象出她睜開眼時是什麼樣子。
如何能做到不見麵？
做不到不見麵的。
答應了要給她尋常夫妻該有的，就一定要做到。
哪怕本能感覺到了可能會令未來天翻地覆的危險，也沒辦法遠離。
幻境似乎突然成了現實，黎瑤忽的睜開了眼，聞葉快速判斷了一下，發現她是真的醒來之後，理應快速退回，但還是沒有。
他喉結上下滑動，在黎瑤眼睫翕動的時候，緩慢地開口道：“不管你是什麼目的，心裡想做的是什麼，既然你答應了嫁給我，就是我的未來的妻。”
“……”
“我不會讓你的計劃得逞，婚禮會完成，所以我不介意你在成親之前的任何動作。”
因為不會改變結局，所以做過什麼都變得不重要了。
聞老祖還真是大方。
黎瑤歪了歪頭，也不否認，隻是質疑著：“阿葉這樣自信？”
聞葉在心底細細品味著“阿葉”這個稱呼，接著毫無預兆地貼上來，溫熱的唇瓣印上了她的臉頰。
黎瑤一怔，手不自覺抓緊了裙擺。
聞葉垂下眼，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她抓著裙擺的手上，探過去一點點將她的手拉開。
“我有理由自信，不是嗎。”
他說了一句近乎狂妄的話，卻也讓人無法反駁。
畢竟這可是當世已知的，唯一可以和謝無極抗衡的人修。
其實剛剛聞葉大可以親黎瑤的嘴唇，她不一定能反應得過來去閃躲。
但他隻是親了她的臉，帶著一點虔誠的味道。
“有些事，還是留到成親之後去做。”
聞葉妥帖地放開她的手，一舉一動均守著君子禮節。
“你在獨世宮雖有無上典籍可以修煉，但無人教導，終是有很多地方都理解得不夠透徹。”
聞葉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專注地看著她的眼睛：“這幾日你既然決定了都要來找我，我恰好也沒什麼要緊事，便幫你好好捋一捋。”
這是要親自教導黎瑤的意思。
聞老祖的教導，七日頂得上彆人的七十年甚至七百年，黎瑤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明知我心懷叵測，阿葉真的會傾囊相授，不悄悄暗算我嗎？”
睜開眼睛的黎瑤，鬼魅之氣回歸，但燭光又溫和了她淩厲陰鬱的氣質，讓她看過來的眼神多了幾分難掩的柔和之色。
“需要我也立一個仙盟誓給你嗎？”聞葉看著她，聽到自己這樣說。
黎瑤笑起來，傾身過來點了一下他的額頭，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這樣結束今晚的接觸看起來恰到好處。
可聞葉卻站起來，險些跟著出去。
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