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帛對劉來青告知的並不意外, 點點頭, “獎勵是我們該得的。懲罰呢?紅石場那邊審出什麼來了?”
簡老昨兒到現在也是給累得夠嗆,隔壁趙家小院那邊林琅一回來就躺下睡了,隻怕晚飯都起不來吃。
把小姑娘累到這種程度,場辦那邊不給點兒表示實在說不過去。
但比起獎勵, 他們更在意曾經將他們置身於危險中的禍首沈暉, 他的懲罰能否讓人滿意。
“您說搞笑不搞笑,沈暉到現在還在申請說他要戴罪立功, 還想死咬著拖所有人下水……”劉來青也是最關注沈暉審訊結果的人,來前就問過黃主任紅石場那邊的審訊情況, 也是被氣笑了。
“您放心,他能不能待紅石場改造還是個未知數呢, 刑罰絕對輕不了。”
即便最後還在判在紅石場那裡改造, 等沈暉出來,他的戶籍關係也還在場辦這裡,鐵定還會有後續懲罰等著他。
“最好是這樣, ”簡老氣哼哼地附和一句, 又瞧一眼劉來青微微漲紅的麵色, “你去隔壁昭非那裡拿個藥再走吧,把命搭上可不值得。”
“您老放心, 我還行……”劉來青話沒說完人就往後栽倒, 簡老伸手給他扶住才沒給摔著。
簡帛將人放倒在地, 也不敢挪他, 徑直跑去隔壁敲門, “昭非!出來一下。”
聞昭非就很快出來了,“簡爺爺,什麼……有我在, 您彆嚇著。”
聞昭非順著簡老所指方向就看到,地上躺直直的劉來青,他反身快步回堂屋帶了藥箱再出來,再蹲到劉來青身側給他急救。
情況還不算太嚴重,五分鐘後,劉來青捂著胸口“唉喲唉喲”地醒來,“我怎麼了……唉喲!真是要老命了!聞醫生,簡老,你們說我能和沈暉要賠償嗎?我這是真要被他害死了。”
“你不想再昏倒在沒人的地方,就必須好好休息。但凡再晚個半小時一小時,我也沒有把握能讓你再醒來。”
上午在場辦倉庫,聞昭非就讓頻頻打瞌睡的劉來青直接回家睡覺,但劉來青不肯,寧肯一邊困得小雞啄米,也要在倉庫裡待著。
劉來青昨兒就有些中暑,還在短時間內連續暴怒、焦慮和熬夜,這鐵打的身體也要遭不住了。也就是摔倒在這裡,不然……還真說不好是什麼情況。
“明、明白,我現在就回去睡覺,”劉來青不敢再逞強或耍寶,真像聞昭非說的那樣,他可能真要把命丟這件事兒上。
聞昭非看劉來青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也不再廢話,“先不急,你和我進去坐會兒,狀態好點兒再走。”
聞昭非看向簡老,麵色誠懇地道:“爺爺,您也該去休息了。”
“行,我吃點兒東西也去躺會兒,”簡帛看劉來青這牛一樣壯實的身體也熬不住一.夜暈倒,他這要散架的老身體就不逞強了。
簡帛又停步看來,“佩佩沒被我吵醒吧?”
“您放心,佩佩睡得很沉,”聞昭非回著簡老的話,就將劉來青從地上扶起來,再同簡老點點頭,繼續扶著劉來青進到趙家小院。
堂屋裡,聞昭非拿了水和藥給劉來青,“這包現在吃,剩下的六包是明後兩天的量,大後天記得去複診,哪個衛生所都無妨。”
“另外記得找個休息日去市醫院心臟科檢查一下,”聞昭非看劉來青麵露恐懼的模樣,隻能再耐心地解釋。
“檢查出來有問題就治,沒問題你也能安心,多想想你的家人。”
劉來青雖然和趙信衡一個輩分,但夫妻倆生了四兒兩女,最小的兒子才六歲,劉來青本人和他在場辦的工作對他的家庭來說不可或缺。
也正是因為如此,劉來青對在他職責範圍內的倉庫頻頻搞事兒的沈暉才那麼生氣。可以說經此兩遭,他和沈暉是結下了大仇。
“聞醫生放心,我不是聽不進話的人,下個休息日我就去市醫院檢查,我就是被氣昏頭了,”劉來青經聞昭非這番提醒,算是徹底冷靜下來。
場辦工作沒了他還能去田裡賺工分,他人沒了,他媳婦孩子們的天才真正塌了。
聞昭非點點頭不再多說。
劉來青繼續在趙家待了半個多小時,胸悶氣短的症狀完全平複了,才在聞昭非建議下,推著自行車回場辦請病假。
聞昭非順便給劉來青開了個診斷證明和說明條,劉來青拿去二區衛生所蓋章後用來請病假,或拿去告沈暉都能用到。
劉來青走後,聞昭非繼續處理完寇君君新收來的藥材,再去廚房把飯菜拿去煮了。
看時間寇君君和趙信衡也快回來了,聞昭非回客臥來。
房間裡林琅還在睡著,她昨兒就沒睡好,今天又是高強度高專注度地堅持了近十個小時,勉強堅持著去洗頭洗澡出來,就靠到聞昭非懷裡睡著了。
聞昭非幫忙擦乾頭發,又給林琅按摩了雙手雙腳,在他猶豫要不要繼續給林琅按摩後背時,聽到簡老的敲門聲。
聞昭非拂開林琅的頭發,吻了吻她的臉頰,再試圖把人喊醒,“起來吃了飯再繼續睡嗎?你中午就沒吃幾口,”
林琅絲毫沒有要醒來的意思,她下意識蹭蹭聞昭非睡得更沉了。
“你睡,我很快就回來陪你。”聞昭非麵色無奈得揉揉林琅的頭發,不再強行把人喊醒。
聽動靜是趙信衡或寇君君回來了,聞昭非不再耽擱從房間裡出來。
倆人都回來了,趙信衡看天陰沉沉的,提早點兒去衛生所外接了寇君君一起回來。
聞昭非簡單說明一下情況讓趙信衡和寇君君安心,“收割機在下午四點半時修好開去地裡用了,佩佩睡了,簡爺爺那邊應該也休息了,我們吃飯吧。”
“那就好,那就好,”趙信衡聽到收割機修好,臉上也露出笑容來。中午他去倉庫送飯,看所有人都忙著,沒敢打擾,放下飯菜就走了。
隨後他們三人吃了飯,趙信衡不好去隔壁打擾簡老休息,和寇君君聞昭非一樣去洗漱好回房休息。
睡覺前,聞昭非又試圖喊醒林琅吃東西,依舊沒把人喊醒。
夜裡四點許,聞昭非醒來,聽到林琅哼哼喊疼的聲音,他起身急忙把煤油燈點起來,“怎麼了?哪裡疼……唔,是來生理期了嗎。”
聞昭非算算日子,林琅上個月的生理期是22號來的,這個月還沒來過,但對周期整體偏長的林琅來說應該算是提前了。
“疼,”林琅睜眼,生理淚水已經滾下來了,她整個人也徹底被疼醒了,“明明上次沒這麼疼了……”
上次是在白天來的月經,她提前有感覺就把止疼藥吃了,之後一直喝著寇君君給她搭配食用的藥膳,隻六天就結束了,整體而言沒受太多苦。
“吃藥,很快就不疼了,乖,”聞昭非取了止疼藥,又再倒了水來給林琅,等林琅吃好,他立刻拿褥子將疼得發抖地林琅團團裹起來。
“我去打水,很快就回來,乖,”聞昭非又往林琅眉心吻了吻,才快步走去開門,進到堂屋靠近廚房的地界,涼絲絲的水汽撲麵而來。
陰沉了數天的天空還是下起了秋雨,還是這種無聲細密卻極難停下的細雨。
屬於農場這裡的漫長極端氣候時期即將到來。
聞昭非的心情跟著沉重,有很快打起精神。
廚房的四個暖水瓶都用了,聞昭非給林琅兌了足夠熱又不算燙的熱水到浴房,放好衣物等,他再端著紅糖水回房來。
沒有解開被褥,聞昭非繼續這樣將林琅抱住,“喝一點兒。”
等林琅喝了小半杯,聞昭非再將人抱起往外走去,“外麵下雨了。”
“難、難怪這麼冷,”林琅努力貼著聞昭非汲取溫度,她肚子疼得依舊像有把錘子在捶她,但靠在聞昭非懷裡時,心理上的感受會好很多。
聞昭非難掩心疼地再吻了一下林琅的側臉,“不怕,衛生所東側院那邊我找人換了很多木柴,隻要你覺得冷,我們就把炕和地暖燒起來。”
接下來,他還會繼續囤玉米杆和玉米梗子等燃料,保證能讓林琅安然度過即將到來的深秋和漫長寒冬。
林琅點點頭,聲音又小很多,“我們彆吵醒師母和老師。”
“嗯,”聞昭非輕輕點頭,加快腳步將林琅抱到提前點了蠟燭的浴房裡,“我就在門……”
“你彆走,我很快就洗好,你到那邊等我,”林琅下意識抱住聞昭非的腰,不想聞昭非到她看不到的地方去。
“好,我不走。”
聞昭非轉回身來,卻沒有立刻走到角落,而是拿過發繩幫林琅將長了少許的頭發綁起來,再幫她解開裹在身上的被褥,林琅立刻就打了個寒顫,小腹的疼讓她幾乎坐都坐不住。
聞昭非直覺判斷林琅如此強烈的痛經反應和之前兩天的勞累有關,此刻他是恨不得能替林琅疼,也恨不得再找機會揍一頓搞事的沈暉。
聞昭非語氣遲疑地詢問,“我幫你,行嗎?”
林琅略作思索就點點頭,她又冷又疼又餓又難受,已經顧不得在聞昭非麵前維持什麼形象了。
聞昭非走去將蠟燭芯掐掉一半,放到浴房更角落的位置去,再走回來幫忙林琅脫衣服等。
10來分鐘後,聞昭非繼續拿褥子將林琅裹成一團,再出浴房抱回客臥的椅子上。
林琅喝著剩下的紅糖水時,聞昭非將床單換了,再將林琅抱回炕床,又去廚房將兌水時就拿去熱了的肉絲粥端進來。
吹了吹,聞昭非喂到林琅嘴邊,“吃一點兒。”
林琅點點頭,喝了一口又一口,一碗的肉絲粥都喝了,胃裡的溫暖和已經起效的止疼藥終於將她從難捱的疼裡解救出來。
“師母老師被我們吵醒了嗎?”林琅目露期盼地問聞昭非。
聞昭非沉吟片刻,如實告訴林琅,“老師起來問了一下,我說是你睡醒了肚子餓。沒關係,我們今天就搬回西側院。”
住在這邊兒唯一點兒的不好,就是起夜時容易互相打擾。林琅本性內斂,不習慣麻煩彆人,一些特殊時期,做不到在自己家裡那般的隨性自在。
“好,”林琅點點頭,再將涼絲絲的手鑽進聞昭非衣服裡,“我要你抱著我睡。”
聞昭非將林琅攬進懷裡,用自己的體溫給林琅暖身體,等林琅稍稍放鬆下來,他再給林琅揉起肚子,“還覺得冷嗎?要不要再加床被子?”
“你抱著我就沒那麼冷了,”林琅揪緊聞昭非的衣服,眼睛閉著,努力讓自己睡過去,睡著了也不會那麼疼了。
聞昭非陪林琅睡回籠覺,他一覺醒來了也沒有起,而是繼續給林琅當暖爐到林琅自然醒來。
依舊陰沉的天光下,林琅的麵色沒有昨晚那般難看了。但她醒來後,看聞昭非的眼神稍顯複雜,又帶上些許自暴自棄式的無奈。
聞昭非瞧不明白,低聲詢問,“在想什麼?要起來還是繼續躺躺?”
林琅在想能不能讓聞昭非對昨晚的事情選擇性失憶……
“我要起來,”林琅情緒一秒恢複正常,她選擇讓自己“失憶”。
等林琅聞昭非從客臥裡出來,他們發現寇君君還沒有去衛生所。
“師母早,您今天也休息嗎?”林琅打過招呼就直接問了。
“我晚兩個小時去無妨,來,師母給你瞧瞧,”寇君君昨晚也聽到點兒動靜,聽了趙信衡的傳話就繼續睡了。
但寇君君早上起來,沒見林琅和聞昭非出門,再算算時間,心中就有猜測,早飯後,她讓趙信衡提前幫她到衛生所請兩小時假,她要看過林琅再去上班。
林琅跟著寇君君到飯桌前坐下,聞昭非也走來簡單說明一下,“昨晚給佩佩吃了止疼藥,我這邊還有備用藥。”
“吃了早飯,你再給佩佩吃一次,平時隨餐吃的藥丸等乾淨了再繼續吃,藥膳藥材還是上次的方子,”寇君君放開林琅的手腕,再揉揉林琅的頭發,“佩佩受苦了。”
“是我讓您擔心了,”林琅也無奈自己吃了這麼長時間的藥,身體好似沒什麼大改善,還是月經一來、天氣一變,人就病懨懨的。
“不說這些了,你們去洗漱,我去廚房端飯菜來。”
寇君君原本還準備了其他藥材要給林琅補身體,不巧林琅昨晚就來了月經,隻能等經期結束再吃了。
寇君君去廚房,聞昭非牽著林琅去洗漱和方便,又很快回來堂屋吃飯。
“昭非辛苦點兒,彆讓佩佩碰水和重物,或者傍晚等……”
聞昭非輕輕搖頭,“不用。那邊我一直在收拾,沒什麼活兒,您放心。”他就沒想過讓聞昭非寇君君幫什麼忙,更不可能讓林琅做什麼活兒。
“行,等休息日我和老趙去看你們,那我就去上班了,”寇君君自然知道聞昭非有多寵著護著林琅了,方才就是習慣性一叮囑。
“您放心,”林琅起身走來抱了抱寇君君,再不舍地道:“師母一定要來呀。”
寇君君感覺出林琅的不舍,揉揉林琅的頭發,又笑了起來,“傻孩子,有自行車,總共還沒二十分鐘路呢。”
林琅想想還真是,麵色微紅地放開寇君君,再到堂屋門邊目送寇君君撐傘離開。
“這雨對秋收有妨礙嗎?”林琅抬了抬手,明明昨兒還熱得想穿短袖,一.夜之後的今天就恨不得把棉襖扒出來穿,這天氣變化得也太快了。
“不再變大就無妨,但農場全員搶收是勢在必行了,”聞昭非走來將林琅的手捉回來,再繼續說明。
農場全員搶收裡不包括即將回二區衛生所坐班的聞昭非,以及在機器維修事件裡立了大功的林琅。
隻有農場各職位的人各司其職,才能一定程度保障全員搶收的順利進行。
早飯後,聞昭非去隔壁看望簡老,再將三輪車騎回來。
先騎兩趟將他們帶來趙家的東西送回西側院,再在西側院簡單收拾,聞昭非就騎著三輪車回來接林琅。
聞昭非先將三輪車停到簡老家前院,“三輪車留給您和老師用,我用自行車載佩佩回衛生所,等秋收結束,您一定答應來西側院吃個便飯。”
三輪車依舊是留在這邊的用處更大,自行車要等他什麼時候有空了,再給他們騎回來。
簡帛想了想就點頭,“行,缺了什麼短了什麼隻管開口,照顧好佩佩。”
簡帛也是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這麼快,感覺林琅聞昭非才搬來沒多久,這就要搬回去了,以前從來沒覺得院子這般空,這般安靜。
“您放心,”聞昭非鄭重點頭,兩個多月的現在,簡老和林琅之間的感情確實和親祖孫沒差了,他同樣是將簡老當做家裡的長輩對待。
聞昭非推著自行車回來趙家小院,林琅沒在炕床,她一手抱著暖水袋,另一邊手在筆記本上寫總結和改進建議。
昨天無疑是累得狠了,還讓她的生理期都變得更加難熬。
但對林琅來說,昨天的收獲也是前所未有的巨大,正常情況下,他們難有機會將一輛收割機近乎肢解又組裝,昨天是考驗和任務,同樣也是難得有的教學。
這次難得的經曆後,林琅對這個年代的拖拉機,發動機等的了解有了階段性的提升,也隱約找到了未來趨勢和現實裡應該如何提升和改進的方向。
聞昭非回來著手收拾一下客臥,等林琅自己回神了,他才走來摸了摸林琅的額頭,“還疼嗎?”
“好多了。我們要走了嗎?”林琅合上筆記本,又看了眼手表已經是上午十點半了。
再不走,他們又要留趙家小院吃了午飯再走了。
“嗯,我們去和簡老道個彆就出發,”聞昭非將林琅的暖水袋、筆記本和鋼筆收到他的背包裡,再走去將林琅的針織衫拿來給她穿上。
“外麵還有雨,我這件衣服能防水,”聞昭非又在針織衫外給林琅穿上他的大風衣,最後是一頂鬥笠給林琅戴到頭上。
“嗯嗯,我其實好多了,”林琅配合著穿戴好,再等聞昭非也給自己穿上外套和鬥笠,拎上背包,他們從客臥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