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彌睡著後, 周圍陷入安靜。
隻開了一盞小台燈的臥室,五條悟抱著懷裡的彌彌愣怔了許久,直到裝在製服外套口袋裡的手機震動, 他才回過神。
是伊地知的電話。
他摁掉, 調成靜音狀態。將彌彌放回床上,蓋好被子,給對方回了個簡訊:過一會再打給你。
他起身,要離開。
可垂在身側的手卻被彌彌的兩隻手抱住, 力道很輕,隨隨便便就能掙脫。但看著她即使昏睡也不安穩的神情, 和口中不斷喃喃的“老師,彆走”。
“……”
隔著黑漆漆的眼罩,沒人能看清他的情緒。
雖然嘴角總是上揚狀態, 但這更趨於習慣, 事實上並不能表露他多少真實的內心情緒。他就這麼站在彌彌床邊,低頭看她費力地將他的手上抬, 然後壓在臉頰下麵。
這樣好似能讓她稍微安心些。
緊擰的眉舒展開了, 也沒再喃喃些什麼了, 嘴角微微上揚,像在做美夢。
“……”
他最終還是沒走。
坐在彌彌床邊的地上,後背靠床頭櫃, 左手還被彌彌緊緊抱著壓在臉頰下麵。他仰頭, 眼罩被摘下來, 湛藍的眼睛出神地盯著天花板。
在發呆。
腦海中, 他快速掠過一堆畫麵。
從第一次見到彌彌時,她衣衫襤褸、動不動就咬人的樣子,一點點長大, 開始穿上初中部的學生製服,再是高專.製服。
從她在街上故意讓人誤以為他是人販子、偷摸摸將他的高專.製服畫滿塗鴉、趁他‘睡覺’在他臉上貼滿貼畫……到她一腳踩爛一堆情書,衝他大喊:“我一點也不喜歡他們,我討厭他們討厭的要死!恨不得將他們遞情書的手全部絞斷!!”
從她說“嗯嗯,是哦。第一句話就說……嗯,老師最喜歡的就是彌彌了,彌彌如果想看我的眼睛,隨時都可以。——這句好了!”,到她哭著說“可我明明一直都有很認真地喜歡老師”。
他右手抬起,放在心口處。
撲通、撲通、撲通……
他緩慢眨了下眼睛,忽然很想說:好耶,我擁有一顆跳得很穩健的心臟呢!現在開始宣布,五條悟是全日本最健康、最不可能猝死的人!
可隨之,他又覺得有些好笑。
剛剛他發呆了不過五秒,但腦內記憶卻湧現了那麼多。如果再來個獄門疆,剛才那應該是又要被封印的節奏吧?
“老師。”
身側傳來呢喃細語。
他下意識側頭,回應:“嗯?”
彌彌沒睜開眼,卻將他的手一點點抱緊,眉頭也一點點擰起來,滿是不安:“我成年了,我能分辨清楚自己的感情……”
“……”
是在回應他那天在跳樓機上的話啊。
他重新仰起頭,盯著天花板,台燈關掉的情況下,房間裡隻有從外麵淺淺照射進來的月色是唯一亮源。天花板上老舊的紋路,不斷膨脹,朝他逼近。像女人的臉、像男人的臉、像詛咒、像塌掉的樓、像死掉的屍體、像第一次見到彌彌時她腿邊的垃圾、像彌彌上初中時一腳踩爛的情書、像斷掉的胳膊、像茈、像被水淹沒的樹、像彌彌一把扯開掉在地上的上衣紐扣。
許久之後,他才輕聲回應:“是哦,彌彌已經是個大人了。”
……
隔天。
窗外鳥叫、走廊裡真希和野薔薇咋咋呼呼的聲音。
他睜開眼。
發現自己還保持著坐在地上的姿勢,而他的手也仍舊被彌彌抱在懷裡。他大腦活躍了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睡了一覺。
不可思議誒,
好想打電話跟伊地知炫耀,好想發個推特!
側頭。
彌彌閉著眼,好似還沒醒。
但她的眼睫正在輕輕扇動,抱他手的力氣也比昨晚重了不少。
他從地上爬起來,摸了下她的額頭,不是很燙了。但最好再喝一次藥。他將手一點點從她懷裡抽出來,去廚房燒水、衝藥劑。
回到彌彌臥室時。
她還保持著那個姿勢,沒動,渾身僵硬。
他將杯子輕輕放在床頭櫃上,寫了張便簽貼她床邊的牆上:【記得喝藥~(五條悟雙手比耶的簡筆畫)】
走廊裡真希和野薔薇的聲音遠去後,他推門出去。
早晨飽含水分、帶著草木香氣的空氣吸入肺裡,清涼地將他全身裹住。
他伸著懶腰走到樓下,在宿舍大廳碰到剛回高專的吉野順平,笑嘻嘻打招呼:“呀,順平做完任務回來了?雖然滿身是傷,但活著回來了誒,值得慶祝!”
吉野順平看他一眼,厭惡的扭過頭去。連一句回應都沒有,就上了男生寢室。
“誒,好冷漠。”五條悟語調有些傷心,但嘴角依舊上揚著。
他打開手機。
四十多個未接電話,還有上百條簡訊。
他撥通伊地知的電話。
伊地知幾乎是立馬接了,語氣急切:“五條先生,您昨晚怎麼聯係不上,我差點以為……”
“以為我死了?”五條悟樂嗬嗬的。
“不是……”
伊地知有些尷尬。
他的確是被獄門疆那次的事情弄出了心理陰影。
一旦聯係不上五條先生,就會忍不住想東想西、開始恐懼。畢竟咒術界如果沒有五條先生的話,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