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不亮,陳乙就起床煮早飯。
他高中之前都是在鄉下挨奶奶住的,所以對於鄉下的灶台和大鍋都適應良好,煮了稀飯,臥兩個整蛋。
吃過早飯,陳乙給奶奶留了紙條,往自己背包裡放了把折疊鏟,然後騎上家裡自行車出去。
從隔壁李家院門口路過時,站在院子裡做木工的李成華和他打了個招呼:“這麼早就出門了啊?早飯吃了嗎?”
陳乙轉過臉,看向李成華:“嗯,去找章林江,早飯已經吃過了。”
李成華笑著向他擺了擺手:“那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我昨天晚上看天氣預報,說今天有暴雨呢。”
陳乙應了,騎著自行車出去。
自行車在鄉間小道上越行越遠,李成華停下了手裡的木工活,久久凝視著曲折小路間逐漸縮小的自行車背影。
陳乙騎自行車前往製片廠廢墟,一路上都在腦子裡回想自己昨天在電腦上看見的關於林下縣的製片廠怪談。
H論壇上的帖子已經被刪除,當初那位實習生上傳的很多圖片也已經被淹沒在網絡海洋之中無從尋找。陳乙昨天晚上換了好幾種途徑搜索關鍵詞,但搜出來的大多是以訛傳訛的虛幻假故事,配圖也根本不是林下縣製片廠。
即使是在地心神明探索協會的官網論壇裡,也沒有多少關於林下縣製片廠的資料。
陳乙在林下縣呆了十幾年,對製片廠的印象卻始終停留在小升初學校會帶去玩兒的一個大型電影廠,從來沒有把對方和‘怪談’聯係到一起。
但現在看來,他的故鄉林下縣似乎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小村鎮。在這個村鎮之下,在陳乙從未觸及的地方,掩藏著另外一個‘林下縣’。
等陳乙將自行車騎到製片廠附近時,天色已經蒙蒙亮。
今天是個陰天,太陽被遮在厚密雲層後麵,空氣中隻剩下悶熱。陳乙的自行車還在減速,一輛黑色悍馬從他旁邊飛速掠過,汽車尾氣和揚起的風撲了陳乙一臉,吹得他背包帶子亂舞。
那輛悍馬迅速在寫著製片廠全名的大理石橫牆麵前停下,從駕駛座上走下來一個穿白色短袖和迷彩長褲的乾練寸頭男人。
對方下車後下意識環顧左右,目光短暫的與陳乙短暫接觸。
陳乙蹬著自行車,若無其事的從男人麵前騎過去。
恰好此時陰雲散去,昏暗晨光帶著熱意落在他肩膀上,自行車騎行吹起他上衣,寬鬆的白色短袖連帽衫上錯落下明暗光影。
年紀介於青年與少年之間的男生,深麥色肌膚勻稱漂亮,輪廓舒展的臉緊繃著麵無表情的模樣,配合身高與體型,無端給人一種壓迫感。
自行車慢悠悠騎遠,男人收回目光,折身往製片廠廢墟中的那半棟舊宿舍樓走去。
陳乙垂眼默數著時間,在自行車拐過一個轉角時捏緊刹車停下。他把自行車鎖上後停到路邊,從背包裡取出折疊鏟擰開,背著背包淡定從容的繼續往製片廠走去。
一路上陳乙都非常注意自己的位置,小心翼翼在行道樹和一些沒有被完全推倒的牆壁陰影後麵移動,以免被人發現。
每移動一段距離,他就會從遮掩體縫隙間往外窺視:那個男人步行速度很快,在廢墟中穿行亦如履平地。
很快對方就走進宿舍樓,被宿舍樓的樓梯遮住身形。
陳乙加快腳步跑到了悍馬旁邊,略微活動筋骨後從背包裡取出一雙手套帶上,然後用力掄起鐵鏟砸到車窗上;隨著一聲悶響,車窗上迅速蔓延開大量蜘蛛網一般的裂痕,陳乙又往上補敲了幾鏟子,車窗很快裂開。
他體型較大,要將整個車窗敲開才能爬進去。
為了不被路過的人發現,陳乙加快了動作,三兩下將餘下的窗戶玻璃也劈開,然後弓著腰爬進車窗。
四座車,功能按鍵很多,車子後座放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
陳乙先翻了駕駛座的車廂儲物格,裡麵隻有兩個打火機,和一個裝滿煙頭的易拉罐。
他爬到後座,長手長腳有些艱難的記載兩個座位之間,低頭用鑰匙串撬開行李箱的鎖,把後座的兩個行李箱都打開——第一個行李箱裡麵裝著一個漆黑的小盒子,約莫有成年人的腦袋那麼大,看起來很像骨灰盒。
第二個行李箱裡麵則裝著很多應急醫療用品,還有一些槍支零件,一盒藍色血清,血清盒身上有標注,但用的不是漢語,陳乙粗略掃了一眼,發現是自己看不懂的文字。
他將那個古怪的黑色盒子拿起來掂了掂,盒子很重,裡麵似乎灌了什麼實心的東西。以陳乙的力氣,第一下沒有認真時險些沒能把盒子拿起來。
他不禁感到幾分古怪——畢竟陳乙對自己的力氣很有自信,就算是同體積的一塊鐵在他手裡也不會比一團棉花重多少。
但這個盒子卻完全重得超乎陳乙想象。
他抱起盒子仔細摸索,卻沒有在盒子上找到任何可以打開的縫隙。陳乙又將盒子舉到耳邊晃了晃,隱約能聽見裡麵液體晃動的聲音。
將盒子與血清,以及部分槍/支零件全部塞進自己背包,陳乙爬回駕駛座扯下行車記錄儀,順藤摸瓜撬出記錄儀的內存卡,一起揣進了自己口袋裡。
從破掉的車窗爬出去,陳乙迅速朝著舊宿舍樓跑去。他昨天已經來過這裡一次了,所以對宿舍樓附近一圈的廢墟都很熟悉,在奔跑著靠近宿舍樓的同時,陳乙還有閒心觀察宿舍樓的窗戶和陽台。
主要是觀察有沒有人在宿舍樓裡窺視自己。
好在並沒有發現什麼躲在暗處窺視的人,陳乙放心加速,繞到宿舍樓的後麵。
這次他沒有像昨天一樣直接跳上去——以他的體重,直接跳上去會踩踏頂棚,發出非常大的動靜。
扯了扯手套根部,確定整個手套都牢牢的戴著手上後,陳乙做了個深呼吸,攀著宿舍樓牆壁上的外露水管,小心翼翼攀爬上去,全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水管距離之前西裝女和楊大力的房間還有兩個窗位,陳乙貼著牆壁小心翼翼靠近,蹲在棚頂謹慎的側臉往裡麵看去。
隔著棚頂鐵皮縫隙所能看見的位置有限,陳乙調整了好幾次姿勢,終於能看見西裝女和寸頭男人的一部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