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丘頭套捂著自己扭傷的手腕爬起來,動作有些滑稽——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又看向陳乙手裡的青銅鈴鐺,小聲自言自語:“這下可麻煩了,我把手扭到了,要怎麼給警察局的人消除記憶呢?”
陳乙敏銳捕捉到對方的用詞。
雖然在心裡十分好奇皮卡丘頭套所說的‘消除記憶’,但陳乙強忍著沒有問出聲。
地心會對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東西,在西裝女那些門外漢麵前陳乙還能裝模作樣,但麵前站著一個真正的地心會成員,他就要稍微謹慎一點了。
他想搞明白這個地心會是怎麼回事,和楊桃的失蹤有沒有關係。
陳乙對失蹤的楊桃並沒有興趣,但對方的失蹤又實在充滿了詭異色彩;更重要的是,陳乙前幾年也在寒暑假回來過林下縣,唯獨這次見到了李棠稚。
要說這次回來和前幾次回家相比有什麼特彆之處——陳乙目前為止能能想到的,就是一周前失蹤在林下縣火車站的楊桃。
……李棠稚是因為楊桃才出現的嗎?
陳乙心底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這個猜測讓他感到不太舒服。
皮卡丘頭套湊到他麵前:“我說,地使——”
陳乙抬眼,看著他,努力裝出一副冷酷的樣子:“彆叫我地使。”
皮卡丘頭套撓了撓自己的頭套:“那我叫你什麼啊?”
陳乙陷入沉思。
他不太擅長起外號,比如說李棠稚;和李棠稚認識這麼久了,陳乙喊李棠稚還是連名帶姓的喊,從來沒有給她取過什麼疊字的昵稱或者可愛的外號。
但要陳乙用真名,他也覺得不妥。
他表麵上看似冷靜,實則大腦飛速轉動,心想:我現在是地心會的地使,是邪/教徒,名字也必須要有邪/教徒的樣子。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陳乙又感覺有點為難——他又不認識彆的邪/教徒,鬼知道邪/教徒起名字是什麼風格啊?
難道要起雷霆之光大地之母地心戰神?
皮卡丘頭套還在充滿期待的看著他,陳乙麵無表情:“問彆人名字之前先報上自己的名字。”
總之,先套出皮卡丘頭套的名字,然後再隨機應變瞎編一個好了。
“說得也對哦。”皮卡丘頭套撓了撓自己的頭套,笑出一口大白牙,“地使既叫我皮卡丘就行了!就是那個十萬伏特的皮卡丘!”
陳乙:“……”
皮卡丘頭套:“所以地使你到底叫什麼啊?”
陳乙:“小智。”
皮卡丘頭套誇讚:“不愧是地使,大智若愚啊!不過,地使你要不要戴個頭套?等會我就要給整個警察局的人清洗記憶,你戴個頭套會安全點?”
“……為什麼戴個頭套會安全點?”陳乙探究的望著他。
皮卡丘頭套回答:“雖然清洗記憶會洗掉對應的記憶,但這種清洗並不乾淨,他們會對施法時附近的人留下比較模糊的印象。”
他指了指自己臉上的頭套:“比如說我戴著皮卡丘頭套,那麼他們回憶起那些被清洗的記憶時就會覺得今天好像在警察局裡看到了大號皮卡丘。”
“……”陳乙沉默片刻,點頭。
皮卡丘頭套高興的從自己警服口袋裡掏出一個噴火龍頭套,遞給陳乙。
陳乙接過頭套,他手上的手套還沒有摘,戴著手套把整個頭套都仔細的檢查了一遍。
皮卡丘頭套:“小智,你是天蠍座吧?”
陳乙立刻警惕起來,抬眼無聲的看著皮卡丘頭套。雖然他沒有說話,但皮卡丘頭套能感覺到陳乙那個眼神是讓自己馬上解釋不然就要挨揍。
他摸了摸自己還在劇痛中的鼻梁骨,道:“我猜的,因為天蠍座都很多疑嘛。”
陳乙:“我不信星座。”
皮卡丘頭套:“……噗。”
陳乙偏過頭,冷冷的看著他:“很好笑嗎?”
皮卡丘頭套看看天又看看地,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陳乙檢查完噴火龍頭套,確定這個頭套沒有問題後,才將頭套帶上,然後將青銅鈴鐺還給皮卡丘頭套。
皮卡丘頭套揉了揉自己扭到的右手,深呼吸,換成左手拿著鈴鐺。他背對陳乙麵朝辦公室裡麵,絲毫不介意自己將脆弱的後背露給了陳乙。
在他舉起鈴鐺的瞬間,陳乙心臟發緊。
一種危機預告般的第六感霎時傳遍全身,讓陳乙有一種想把對方手上的鈴鐺搶過來摔個稀巴爛的衝動!
皮卡丘頭套輕輕晃動手腕,鈴聲一層又一層宛如漣漪擴散。
站在皮卡丘頭套身後的陳乙呼吸急促,手指神經質的痙攣抽動。心臟快速跳動推快了血液循環,陳乙耳邊回漾著一層密密的嗡鳴聲,好似千百隻蜜蜂在他眼前交疊成網。
焦躁,暴虐,難以忍受的各種負麵情緒一起湧上來,幾乎要化作某種實質性的手掌,遮蔽陳乙的理智與七竅。
即使是在這樣高壓的情緒上,陳乙仍舊也維持著一點理智艱難的思考著。
這種感情讓他想起剛剛在審訊室裡自己的狀態,也是像現在這樣,稍微一點不順心的事情便能無限度激發他的負麵情緒,甚至於做出了完全不符合陳乙謹慎性格的事情,險些在鬱隊長等人麵前暴露了自己的真正麵目。
這是冷靜狀態下的陳乙絕對不會犯的錯誤。
皮卡丘頭套的判斷失誤了——鈴鐺並非對陳乙無效,隻是鈴鐺對陳乙的效果,和對他人的效果完全不同。
其他人聽見了特定的鈴鐺聲會變得遲緩甚至於被定格,而陳乙卻會變得更加衝動暴躁,甚至於傷人。
皮卡丘頭套又搖了第二下鈴鐺,這次鈴聲裡麵混進了他飛速的喃語。
空靈且意味不明的呢喃聲配合鈴鐺的聲音,像是一把鋸子拉扯著陳乙的理智。
他忍不住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但仍舊難以平複內心那股暴躁焦慮的火焰。他的理智在拉扯中越來越微弱,麵前皮卡丘頭套的背影漸漸變成各種扭曲的線條,那些不同顏色的線條在他眼前纏繞成奇怪的形狀,像是花瓣長短不一的五瓣小花。
花瓣怎麼能長短不一呢?
心裡陡然湧上這樣暴躁不爽的想法,陳乙伸手就想那瓣過短的花瓣揪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