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芙沒有想到掉馬掉得如此之快。
弗洛森莊園的會議室內, 女仆長剛端上的紅茶在檀木質的茶幾上散發出嫋嫋清香。她低頭閉緊嘴巴，老老實實地坐在艾米莉小姐身邊，聽自家大小姐溫柔鎮定地同凱因殺價。
“那麼, 為表貴商會的誠意, 還請凱因大少爺直接說出個合適的價格來。”
寒暄完畢，艾米莉微笑著端起茶杯, 抿了一口茶水, 好整以暇地看著對麵擰眉沉思的紅發大少爺。
艾米莉小姐比預想中的更容易接受了小芙悄悄出去開展副業，還弄出了個神秘大廚的稱號的事。
她是貴族小姐, 自然知道最近熱傳的“神秘大廚”背後所代表的意義是什麼，但之後能詢問小芙的機會還有很多，最重要的是解決眼前的情況——即使是弗洛森家, 麵對著凱爾伍德商會的合作邀約也需得提起十足的重視。
更何況麵前這位還是商會直接的掌舵者, 厄爾伍德家的獨子Alpha。
凱因思考片刻，佩戴著銀色指環的指節稍彎，在膝蓋上輕點了兩下，隨後金眸直視著沙發上那個紅著耳垂, 低頭不敢看向這裡的嬌小少女。
“小……夏芙走我的渠道銷售出的商品, 按照三七分成如何？”
他平靜詢問, 隨後解釋，“我三，夏芙七，我承諾會為夏芙小姐的作品安排最佳的銷售渠道, 附加相應的宣傳以及包裝費用, 並且對夏芙小姐的製作工藝進行原創專利保護。”
“我所分的三成包含物流與倉庫儲存的費用，至於稅費，我和夏芙小姐各自承擔二分之一。”
“哦？”艾米莉聞言驚訝, 不由得捏緊扇柄，打量了這大少爺一眼。
“你的誠意我感受到了，不過，這樣你還有賺頭嗎？大少爺。”
“這是投資，”凱因麵不改色地說，“我看重小……夏芙小姐的潛力，商會注重的是日後的發展，隻要做出名聲，那麼平穩地按長線發展，將是一筆不可估量的財富。”
於是艾米莉小姐笑了，她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大小姐，就算凱因解釋得如此正經，他也還是從中體會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讓一位商人自願放棄追逐眼前的利益，這到底是……？
艾米莉看看低頭局促地捏著衣角的小芙，再頗有趣味地看了看金眸定定落在小芙身上的少爺，抿了口茶水，就合作細節再與凱因商量了幾句，便也不廢話地道：“感謝您的慷慨，既然如此，我想這一定會是一次愉快的合作。”
雖然夏芙按照藍星生日上已經成年了，不過因為當初伊萊先生為她上戶口時將生日登記錯了的緣故，現在她離帝國認定的“成年”還差小一個月，進行商業合作必須取得監護人的許可。
伊萊不在，自然由艾米莉小姐暫時挑起了這份義務，而通過艾米莉這關後，最終要如何還是看小芙的想法與意見。
但……
夏芙抿抿唇，心底有些糾結，她現在沒有店鋪，與人合作銷售甜品當然是個好選擇。
……隻是，她根本沒想到自己放出合作消息，隻是為了釣一下卡萊爾小姐而已，怎麼會把紅發酷哥也釣出來啊！
他好像是個大商會的少爺，聽艾米莉小姐話裡話外的意思，凱因在商界的階層比卡萊爾要高出許多，給出的條件也不錯，與他合作算是最優秀的選擇了。隻是麵對這份優秀的Offer，夏芙不由自主地緊張起自己的能力究竟能不能匹配得上了。
“那個，我想……”在艾米莉與凱因的等待中，夏芙猶豫地說，“能得到您的認可，我很開心，隻是我是第一次合作，也是第一次將自己的作品麵向真正的大眾市場。”
之前那些貴族追捧她的作品，也許隻是為了追捧她身後的“奧托親王”而已——
她真的可以嗎？
“不必擔憂，對自己有些信心，夏芙小姐。”凱因平淡道，“您的手藝我在宴會上嘗過，當時便令我驚為天人。”
“小芙做甜品的手藝的確很新穎也很精巧，是天賦派呢。”艾米莉也笑著安慰她。
夏芙糾結地咬住唇，半晌過後，努力提起一絲自信，“那、那我就試試吧！”
雖然最開始放出合作的風聲隻是為了幫助莉娜姐姐，但這麼好的機會，她錯過的話就太可惜了。
說實話，與奧托他們相處了這麼久，雖然他們很關照自己，自己也靠著他們的渠道賺了不少錢，但總有種生活在他們庇佑的陰影之下的感覺。
夏芙也想要獨立地邁出一步，看看僅靠自己究竟能走到哪裡。
想到這裡，說完後她還很不好意思地、眸光水潤地看向凱因：“我真的是第一次合作，有很多地方不了解，如果哪裡辦得不夠好，麻煩您多多指導我了。”
“沒關係，這幾天我需要同你商量下合作事宜，每日我會提前遞上拜訪帖子，來與你會談。”
“好的，我會騰出時間的。”
關於卡萊爾小姐宴會的前期準備做得差不多了，賽厭整理出來的珠寶資料她也背得滾瓜爛熟，除了學習要接著趕進度之外，這幾天她還是能擠出時間來和凱因見麵的。
凱因靜靜注視著夏芙片刻，隨後微微頷首，站直起身，舉起茶杯對麵前的兩位少女，亦或者是新任的合作夥伴進行了禮節性的感謝。
能和她邁出第一步就好。
之後怎麼接觸……需要他再列出一份計劃書，好好思考一下。
“少爺，”剛回到商會，工作人員便殷勤地跟在他身後，小跑著跟上邁著大長腿腳步如風的大少爺，“之前那條規定徹底落實了！沒想到這麼快，今天大家都在討論這件事呢。”
“什麼？”
凱因被打斷思緒，側眸詢問道。
“就是開店鋪必須要有學曆的那條規定，據說審判庭今天頒布了新修的交易法，上麵顯然多加了一條“沒有高中及以上學曆”不允許通過商鋪申請手續！”
凱因：……
不管之後怎麼接觸，凱因默默移開金眸，想道。
隻有這條法規，是他提出來的這件事……
……絕對不能讓夏芙知道。
……
夏芙回到房間，一邊寫作業一邊呱唧呱唧跟小海說了一通今天被人邀請合作的事，興奮得小臉通紅。
“如果名聲真的打出來了，賺的錢不會比開店鋪少。”夏芙解出來了一道化學方程式，開心道，“一旦賺錢的話，我就和奧托說要買下你的人身自由權，之後你就可以自由地去做你想做的事啦，小海！”
從得知海德溫的身世起，夏芙就想要為小海做些什麼。
他的人生沒有色彩，渾然一片黯淡灰白，更沒有人在他成長的路途上給出什麼關愛和期待，如果這樣長大的小海在以後的人生中依舊要被高位者掌控，要去當他們手裡牽著的“狗”，那就太可憐了。
夏芙希望小海自由。
“如果奧托把你放出來的話，我們就還在一起吧。”夏芙笑著說，“我們當了那麼久室友，也都習慣彼此的存在了嘛，當然你要是以後想出去工作或者去考學都是可以的。”
海德溫安靜地聽著夏芙描繪的未來，頓了頓，語氣纖細地打斷她：“不用考學，我現在就在皇家軍事學院就讀，小芙。”
“咦？？”夏芙還不知道有這種事，頓時睜大眼睛，“可是……？”
可是小海你，明明是個連三百字作文都要醞釀三個小時才能寫出來的小學生的學曆水平啊！！
也就是數學的程度好一點（起碼她輔導不了），夏芙這幾天為海德溫補習時，還頭疼過要如何提高小海的文化水平呢。
“是特招生，”海德溫靜美地對她笑了笑，“當初我走的是特殊招生渠道。”
皇家考慮的是絕對的綜合素質，在某些方麵素養優秀的生源可以忽視短板，特批其入校。
在一年前那場麵向全帝都星適齡Alpha的殘酷的體能選拔中，他以瘋狗般的攻勢不分敵我地擊退了敵人同隊友，在生存模擬戰中站到了最後。
“啊，原來是這樣，”夏芙怔了怔，很快便反應過來，“那就更好啦，等你自由後，可以去把書讀完啊。”
“然後看看你是想在哪裡工作，如果不想工作，就還回來我這裡吧……隻是。”
隻是她以後要回藍星，回去後很大可能就回不來了，小海會願意跟她走嗎？
夏芙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把這個問題咽了回去。
現在說這個太早啦，而且她這樣詢問，會不會也是束縛住了小海呢？
“我以後會一直待在你身邊的，無論你去哪裡，小芙。”
咦？
看到小海站起，緩步朝她走來，最後秉持著完美的男奴禮儀雙手搭在膝蓋，溫順地跪坐在她的身旁時，夏芙懵了一下。
“小芙。”
少年垂下綠眸，似是思考了一下，最後垂下頭顱，從男性的襯衫領口露出纖長優美的後頸，將夏芙的右手牽了起來。
海德溫神情不變，輕眨了下纖長的眼睫，隨後試著躬下腰，用額頭貼了貼她的掌心，像是不精於言語，隻能用動作來表達眷戀的小狗一樣。
“摸摸我吧。”
空氣中飄散的是被雨洗涮過後的竹葉氣息、溫涼、清爽、沁人心脾。
“咦、等，小海……？”
為什麼？夏芙茫然地被他牽著手，想要這樣問道。
“今天早上，奧托親王向我打來了電話，”海德溫適時地解答了她的疑惑，“我的考驗通過，是時候離開這裡了，小芙。”
“……”
啊。
夏芙呆呆地張著唇瓣看他，片刻後才明悟過來他話語裡的意思，艱澀地回應道：“……是這樣呀。”
“什麼時候走呢？”
“我聽你的。”
“既然你還要上學，那麼不能耽誤吧，”夏芙低下頭，眼眶有點發熱地道，“越早回去越好，今天我就幫你收拾一下東西，你看……這幾天什麼時候有空，就——”就走吧。
好突然。
相處了兩三個月，她和小海之間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雖然知道現在的彆離是必須的，小海必須要回去完成皇家學院的課業，以後他們會以更好的姿態再見，但她現在還是有些……不能接受。
“小芙，”察覺到修長分明的手背上滴下了一兩滴溫熱的液體，海德溫蹙了蹙眉，“哭了？”
“沒有啊……”
“彆哭，我隻是離開一段時間，我答應你，之後我會回到你的身邊的。”
“這個我當然知道，就是，我……”
“我明白了”海德溫輕歎道，似海妖般昳麗柔軟的黑發緩緩掠過她的指縫，他調整了一下坐姿，像慵懶的貓一樣將下巴擱在夏芙的大腿上，垂著眸分析道：“有時候心理脆弱的女性Beta需要發泄內心的情感。”
“……？嗯。”
“而作為在其身旁服侍的男奴，有必要使用自己身體或技巧，為主人排憂解難。”
海德溫麵無表情地背出了之前進行奇怪培訓時汲取到的知識，隨後抬起綠眸看向夏芙，有力纖瘦的手掌已然探上了夏芙套著小花邊棉襪的腳腕：“沒辦法了，就我來讓你快樂起來吧，小芙。”
悲傷中的夏芙瞬間瞪大了眼：“？？？”
等等、她還沉浸在長亭外古道邊的彆離Bgm之中呢，小海這樣做是要搞什麼啦！畫風錯了啊！
——“小海、不是這樣的！快住手，哇啊……唔！”
……
總之。
在進行了一通臉色通紅極為貞烈的拉扯後，夏芙捂著通紅的臉，光裸著兩隻小腳撲通一聲滾到了床上，將渾身熱氣蒸騰的自己埋在了被子裡。
幸、幸好，除了踩踩也沒有發生彆的事！但是……
啊啊啊彆想啦，她早就知道小海越來越壞了！再繼續想下去會變得奇怪的嗚嗚。
托兩人打鬨一通（？）的緣故，夏芙對海德溫的離開也沒有那麼悲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