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宴會廳偷溜出來時, 夏芙一時間不知道上哪去找溫言。
她跳窗的落腳點在花園,與前廳正門有一段距離,夏芙茫然地四處看了一眼, 決定先繞回正門, 循著離開莊園的必經主路看一眼。
溫言剛剛轉身得冷情迅速,毫不拖泥帶水的模樣,夏芙雖然為他的模樣擔憂,可就是有一種感覺告訴她,溫言少爺不會就這麼離開。
他在某個角落等她, 等著她去安撫、解釋。
而夏芙也順應著自己的愧疚與心意來尋找他,即使年輕青澀的少年少女之間都沒有確定他們二人究竟是戀人還是什麼彆的親密關係,來自於其中一方的偏執戀慕將她也拉扯得不斷下墜。
在數十日的擁抱與親近下,有什麼東西在夏芙心中悄悄地崩塌了。
……她和溫言少爺真的是在交往嗎?
如果不是交往, 為什麼看見奧托擁抱自己,溫言少爺會吃醋,而且她看見溫言生氣的樣子會很慌張呢?
她是可以用溫言少爺很在意自己, 離開她說不定就會死掉, 所以她必須要對溫言承擔起義務的理由來安慰自己,但是夏芙想著想著又會感到茫然,她不確定未來會怎樣, 就像她這幾天一直在思考的那樣——她現在是很喜歡溫言沒錯, 可以後呢?
夏芙自覺她現階段對溫言的喜愛沒有達到那種“要和他在一起一輩子”的程度, 如果說以後自己最終的選擇不是溫言, 他卻還是需要著自己的話,那時該怎麼辦?
夏芙良好的道德觀在被異性開掘出的快樂與他隱隱帶給自己的束縛中搖搖欲墜,她越胡思亂想腳步越急,隨著空氣不斷灌入胸肺, 她逐漸變得氣喘籲籲,臉龐通紅。
其實……
溫言這幾天脆弱溫柔的神態浮現在她的腦海裡,少年的吻同他表現出的愛意般那樣輕柔而盈滿小心翼翼。
就連那種她含糊帶著泣聲地躬起腰,抓著他的頭發喊“溫言少爺溫言少爺,”的時候,他也從未流露出一絲一毫的侵略性,有時甚至讓夏芙覺得溫言在討好她。
是不是戀人都無所謂吧。
莫名的、夏芙混混沌沌地這樣想道,仔細想來,明明是溫言少爺這麼喜歡她,但一直沒提出交往的人也是他啊。
他是不是早就決定好了什麼呢?
就連第一次和溫言少爺的那次烏龍,說的都是“讓我把自己交給你,”之後又說些什麼“我時時刻刻都做好了要把自己交給你的準備,偶爾來憐惜一下我就好,”之類的話……但看到她和彆人在一起又會生氣,這到底是——
夏芙想不明白。
她的腳步逐漸放慢,從胸腔擠出的空氣讓她的吐息變得急促而染上熱意。
夏芙跑得好累,她慘兮兮地彎腰按著膝蓋喘了兩口氣,緊接著打算再次起步奔跑時,她一個沒留神,被花叢裡伸出來的一隻手臂拽了進去。
“呀!是、”夏芙驚嚇般地瞪圓了一下棕眸,借著從淩亂枝葉隙間撒下的月光,她望進了一雙似因氣急而微紅起來的鳳眸裡,“溫言,唔……”
身軀覆上,氣息交纏,是熟悉的薄荷味道。
溫言什麼都沒說,在被扣著後腦勺堵上唇前,夏芙隻能聽見他的呼吸好急促,心跳跳得也好快,還一反常態地、泄憤般輕咬了一下她的下唇。
“痛……”
有過一次心理陰影的夏芙在察覺到來自於嘴唇上的小小痛感時,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沒用力,小芙。
“彆怕。”他將喉間的一切情緒都壓下去,氣息緩和地啞聲在她耳邊道,即使在情緒剛經曆過巨大起伏的這時,他也不忘來安慰小芙。
懷裡的小芙,他的小芙,被許多人所喜愛的小芙——
禮服整潔,氣質乾淨而清雋,宴會上十分引人矚目的Omega少年就這樣在誰都不知道的花園角落裡和一個女孩子滾在一處,風吹動柔軟枝葉的晃動,月影伏在蔭樹下,變得昏黃而零碎,兩人搖曳交纏的影子與低低的微喘消融在風中。
“彆親那裡、好酸。”
“是不是累了,”溫言停頓一下,閉了閉眸,手臂撐在身側,吻了一下她的小腹,“那邊有個涼亭,躺桌子上會輕鬆一些。”
“不、不是啦,也不要去,”夏芙漲紅著圓臉,淚眼汪汪十足羞憤地向下瞪了他一眼,圓潤的腳趾幾乎要扣緊地麵了,“被人看見了怎麼辦嘛?!”
“……嗬。”
溫言忍不住低低地笑起來,氣息拂動著她的肌膚,“但是我剛剛提出建議時,你的反應……嘴上說著不想,其實心裡是很喜歡吧,小芙。”
“啊啊啊啊快住嘴!”
口是心非的小芙狼狽捂住臉,逃避般地想要側身,然而溫言握著她的腿肚,下一刻吻又落了上來,夏芙瞬間失去了鹹魚翻身的抵抗能力,隻餘下從唇間禁不住發出的微哼,以及本能的輕顫。
——說實話,夏芙以為找到溫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先和他長篇大論地解釋一通呢。
因為他剛剛看起來很生氣。
結果一見麵,兩人甚至沒有一個想起來解釋的事,不自覺地就親親抱抱上了,無論是愧疚還是怒火都輕而易舉地在兩人分外契合的親近中被撫平。
明明隻是兩天多一點沒見而已啊,為什麼……
年輕人的精力和熱情令人難以置信,等到快一個小時後,夏芙累癱地趴在他懷裡,而溫言也不遑多讓地疲憊地將她抱緊,此時兩人衣物是同樣的如同撕扯一番過後的淩亂,心情卻是都平靜了下來。
“所以、我和奧托他們隻是……”
溫言聽著她靠在懷裡的解釋,覆著汗意的手掌輕輕撫順她亂糟糟的發絲,聞言,他輕歎一聲,輕輕吻了一下她的發頂,接著不出意外地捧起她的臉,看到了她困惑猶疑的神色。
她似乎有了一絲意識,說出“朋友”二字之後,就像是打碎了某扇屏障一樣,夏芙想起之前和奧托他們經曆過的一切,茫然地便把後麵的話吞進了喉嚨裡。
為什麼感覺對溫言說出“和奧托他們隻是朋友”的這種話,自己會感到心虛呢?
可是明明,她和奧托他們確實沒發生過什麼啊?
“我聽到過這樣的傳聞,小芙。”
溫言仍然捧著少女的下巴,平淡而溫和的目光注視進夏芙的雙眸,而夏芙困惑地與他對視,眨了眨眼,“咦,什麼?”
“傳聞中魔女小姐和親王與其屬臣之間的謠言。”
“!”夏芙想起來那是個什麼離譜的傳言了,瞬間把頭搖成波浪鼓狀,“不是不是,那個我說過是謠言啦,你不要相信奧托那張會騙鬼的嘴!”
溫言笑了一聲,看上去已經不再懷有怒火,冒著汗意的鼻尖碰了碰小芙的額頭,“笨蛋……從第一次我們……我就知道是謠言了。”
夏芙愣愣地看著他,接著似乎想起來了什麼,圓臉而耳朵瞬間變得一片通紅。
“啊?從、從哪裡看出來的?”
她結結巴巴地問了一句,看著溫言緘默微笑的麵容,下一刻她便意識到自己問出了什麼不該問的話,學霸溫言是真的會把她的初次狀態反應、以及數據什麼的牢記並且條理分明地分析出來的啊!!
以前怎麼不知道溫言少爺這麼邊台啊嗚嗚。
“好啦,住嘴,不許說了。”夏芙聽得滿腦子漿糊,紅著臉用肉肉的唇瓣對準溫言輕輕開闔的薄唇砸了過去,物理令他止住了話音。
兩個人順著氣氛又黏黏糊糊了一會兒,結束後,溫言喟歎笑著將她摟在懷裡,拍著她帶著泣意起伏的肩背。
“但我最開始質問你的時候是不知道的,”溫言輕輕告訴她,“還記得你生日前夕我來找你的事麼,那時候我就做好準備了,以後、一直,我們之間永遠成為不了戀人也沒關係。”
“而且我知道,我這樣以身體狀況牽住你,會給你帶來很大壓力。”
溫言他、指的是隻有能被自己安撫下來的情熱期……
這也正是夏芙來找他之前還在糾結的事,可被他本人這樣說出來,她突然有了種被刺到的感覺,下意識就想否認:“沒有的事……溫言。”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的,小芙。”
溫言柔聲打斷了她的話語,又在她發間落下個吻,他總是喜歡這樣輕輕地吻她。
少年以溫柔平淡的語氣說道,帶著明悟的笑意,“如果說在你身邊的人有誰會和你成為戀人的話,那麼最不可能的就是我了。”
“小芙,我和你真正地交往隻會成為你的負擔,隻會想著從你身上汲取養分,哪怕你有一天對我厭倦了,我也不會放手;或許我還會做出許多低劣行徑來困住你,隻要你在我身邊。”
“戀人是與自己分擔一切喜悅悲傷的存在,不該是這樣的吧。”
夏芙無法回答,半晌,她默默將腦袋埋在了溫言清瘦的肩頸裡,眼眶有些發酸。
“不行啊,小芙。”少年從善如流地將她擁緊,聲音很輕,最終乘著風消融在月光裡,“這樣下去,你和我都會壞掉的。”
“所以,不要讓我嘗到那種美好的感受,不要讓我真正地擁有你。”
“……就這樣,像上次我祈求你那時說的,偶爾來憐惜我一下就好,可以麼?”
……
這何嘗不是一種以退為進。
溫言比夏芙想得更遠,他早就為自己規劃好了自己理應所在的位置。
隻是計劃是一回事,保持理智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真真切切地喜歡小芙,同時又是感性的Omega,讓他在與小芙熱戀期間(?),看到小芙與他人親近的場麵實在是太為難他了。
所以才會發生他失態離場的事。
但現在想想,親王就算再宣揚自己對小芙的偏愛又能如何?占有欲太濃重不是好事,過於獨/裁的性格更是下乘,即使未曾和親王有過深交,溫言也能從民間以及小芙的口中對那位高高在上的親王的性格判斷出一二。
在小芙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就這樣圈住她,當成自己的所有物——
等到小芙真的察覺到自己的心情,以及親王對她的所作所為時,他會後悔的。
“……還痛麼?”
兩人站了起來,溫言低下頭替小芙整理好衣物,看到她唇上那道小小的咬痕時,不由得稍顯歉疚地詢問道。
“沒感覺了,看起來很明顯嗎?”
“還好。”
“那就好,不然……”夏芙鬆了一口氣,轉而又心事重重地想到了自己上衛生間上了兩個小時,回去該怎麼對奧托他們解釋呢?
呃、說自己蹲衛生間蹲麻了暈裡麵了可以嗎?
話說這麼久了,他們不會直接闖進去吧……總感覺很有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