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雙、皇甫淵：“……”
弟子錯誤通關，就是李家肮臟。
真通關，特麼就是王家肮臟，關他姓謝的什麼事！
林雙按住頭，當時他們剛從九千試煉出來，確實第一時間，就懷疑王姓+畫修之人。
天機長老，謝東。
——謝謝你們，我借用你們的姓氏了！
林雙無語。
他們沒有懷疑他本尊，反而堅定地認為山海宗長老有問題——增長了他的‘無暇’。
作為分.身，李道為脫胎換骨，突破了。
因為，天機老人相當於清洗了過往汙穢‘一次’。
“他是清水宗、山海宗的第一代長老，本人姓謝。”
林雙終於掌握了足夠推理的所有信息。
開始試圖，完善整個作案動線。
“當時的初代掌門姓李，另有修煉山派法訣的王姓長老，木姓長老，以及現在還活著的陳姓長老……”
陳無水頷首，是這樣沒錯。
“打造完九千試煉後，有的飛升，有的繼續修煉，有的壽元耗儘消亡。”
“其中謝東就是那個‘被留下來、看著同為長老的其他人成功飛升、自己卻不行’的家夥。”
謝東，天機老人的天資，比起當時的李掌門、山派王長老，稍微不足。
所以他們飛升，他隻能繼續修煉。
而他身後，還有壽元不足、死去的更弱一層長老。
謝東就開始害怕了。
他又嫉妒先行飛升的李掌門、山派王長老，又害怕自己成為身死道消的那一類。
於是，他道心逐漸不平。
恐懼、嫉妒、焦急……
普通方法不能飛升，他便開始尋找邪道上的飛升之路。
因為怕邪道被同門發現，就以假死脫離宗門。
結果他發現，修為越提高，越難以擺脫一路走來的汙穢。
便出現了一係列脫罪手段——造出來的分.身，人生七苦，都不是他本尊的姓氏；埋葬汙穢的打造層，也都藏在王李之地。
這作案的整個心態，林雙覺得自己get了。
陳無水頷首，“是，你說的恐怕沒錯。”
水千潭麵色複雜，嶽峙留下的都是有用信息。
“如今看來，他選的幾場山海宗比鬥內容，都意有所指。”
林雙頷首。
王堅層，如今看來，是嶽峙故意選的題目。
而後他狠狠動搖，又出題勸學——之前，她認為這是試探隱世趙家、深海妖族、北境皇族。
現在反過來想，當他動搖後，可能這是一道雙向劍。
表麵上，是為天機會試探，但又何嘗不是對這三家的提醒，‘你們已經吸引了天機會的注意，收斂些’。
後續女王層，也說得通了。
故意將牽扯到上貢、拍賣閣據點的毒影放入其中，可能天機會認為，他是送精英弟子去當飼料。
但未嘗不是嶽峙，給的一個‘讓他們發現’的機會。
上貢取消，如今回想，她也知道了理由。
那就是，嶽峙不想‘天機老人’回到巔峰。
他不想繼續上貢了。
就借著弟子觸到毒影的任務，而取消了。
哪怕她與孟錙他們無法搗毀據點，救出那些失蹤弟子，嶽峙也不會把他們上貢給天機老人。
最後的一刻，他收手了。
林雙低頭。
所以，嶽峙在王衡暴露後，就已經是‘好人牌’。
他對王掌門的指控，是真話。
對方是病苦的分.身，幾乎錘了。
“嶽長老，在山海宗被困，結果被放進九千試煉。”
皇甫淵思索道。
“所以有人幫他，若是王掌門沒‘蘇醒’，就是他身邊的天機會暗藏者。”
“！”
陳無水、水千潭沉默看著林雙、皇甫淵、趙珂然。
清水宗的明日、山海宗的明日，就交給你們了！
王掌門是分.身，那麼真正的王掌門，可能早在從前某一刻就已死去，被替換掉了。
李道為也是如此。
所以說，太難找了。
宗門以前，怎麼找這些‘身而不自知我是惡’的家夥。
“現在可以定位了。”
皇甫淵收回落在林雙肩上的青袍寬袖。
掏出了自己芥子袋裡多次在鎮川兌換的長老書籍。
水千潭有所察覺，渾身滴水地站起，表情大悟。
“他七具苦的姓氏，均是當年他嫉恨之人？”
他嫉妒誰？
自然是當年一起打造門派，結果天賦絕佳，拍拍屁股，成功飛升的！
林雙點頭。
皇甫淵頓時掏出長老書卷——[初代飛升：李儒聖（初代掌門），王禦（大長老）、木溫升（二長老）、……]
飛升的正好有七人。
“七苦，生、老、病（已找到）、死、愛彆離（已找到）、怨憎會、求不得（已找到）。”
“現在姓氏，也有了。”
“長老，再加上林雙的符替你們篩選，還有問題嗎？”
陳無水、水千潭：“……”
趙珂然啪啪鼓掌，“師姐，威武，一日就解決了！”
陳無水、水千潭：“……”
林雙擺手，“不至於不至於。”
若不是她觸發嶽峙長老的六千層，也沒有辦法得到信息。
若不是宗門買下五階回溯符，她也沒有辦法做出新符，查到李道為。
這兩件事，都是與她綁定的。
她自然比長老得到的訊息多。
“都是宗門，培養我成長。”
林雙安慰兩位長老道。
兩位長老：“……”
“對了，我能問下，那位仙逝的煉器木長老，怎麼回事嗎？”
林雙眼神閃爍。
目光不經意從皇甫淵沉默的臉上劃過，望向水千潭、陳無水。
九尾狐王，被密友出賣——這密友，很有可能是天機老人的渡劫分.身。
這樣也終於能解釋，強大機敏的九尾狐王為何會被身邊人蒙蔽。
一個好友是否真心對自己，是能察覺到的。
更何況是渡劫修為。
原來，原因如此簡單，又可恨。
因為作為分.身，隻有在天機老人召回時，才知道，原來自己是壞人。
在此之前，‘他’都認真地在做木家後人，認真地成為九尾狐王出生入死的最佳密友。
直到天機老人讓他恢複本尊記憶……
林雙掃過陳無水，“九尾狐王死後、沒多久就逝去的木長老，多半是天機老人的分.身，他當時到底怎麼了？”
皇甫淵鳳眼黑瞳冰冷一片，但很快，冰川化去般，透出一絲柔軟，側目看向她。
所以，母親，你最後是對的。
這世上存在真正的、不會背叛你的朋友。
隻是，你運氣不好，沒有遇到。
他輕輕閉上鳳眼。
陳無水的苦澀歎息，很快低聲地在洞府中響起。
“我們清水宗去妖境的時候，九尾狐王就已經發狂了。”
“我爹猜測，她是被謝東種下了他的心魔。”
皇甫淵一瞬睜眼。
林雙皺眉，但很快鬆開。
“我之前也一直沒想明白，按理九尾狐王，當時正在鼎盛時期，為何突然慘遭毒手。”
陳無水思索。
“今日這麼說，所有的疑團就解開了。”
“當時木長老，哦，或許該叫他天機老人，他獲取她的信任，強行將自身心魔讓渡給她。”
“九尾狐是上古神獸，他估計當時想試試，如果她能吸取他的心魔，他就自身無暇，可以召回自己分.身，隨時合一。”
結果發現不行，九尾狐不能作為容器，還是隻能讓他自己的承載七苦分.身，散在外麵。
因為擔心宗門察覺他的心思，察覺到木長老與他本尊的關係，他就將發狂的九尾狐、妖族長老的死後軀乾都偷走了。
皇甫淵的食指按住眉心。
人修不得不出手，斬殺九尾狐王。
因為她是真的發狂了。
被強行種下心魔。
“姓木的回宗後，我爹就意識到他不對勁。”
“他身上有九尾狐王留下的重創。”
陳無水無奈搖頭，“我爹畢竟活得久，覺得九尾狐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想逼迫他說出真相，但結果他在一群長老麵前……自儘了。”
林雙錯愕抬頭。
但很快了然。
那具分.身恢複了記憶，害怕被清水宗陳家老祖搜神。
就在一群長老麵前，做出被老祖逼迫而自儘的假象。
清水宗對這件事，從此便是甩不開的臟水，百口莫辯。
再去對木長老屍體搜神，一是沒前置的懷疑理由，二是沒證據人又被逼死了，再搜，就讓其他長老都覺得清水宗陳家老祖的以強欺弱、不講道理。
清水宗隻能草草了事，宣布‘木長老’壽終告寢，安排他厚葬，停止所有他的功法兌換。
‘木長老’煉製的法寶，也都被匆匆處理了。
因為老祖懷疑他，不想讓他煉製的法寶繼續留在清水宗。
這樣就能解釋了，為什麼皇甫淵得到消息，木長老是被清水宗、山海宗聯手斬殺的，而宗門新聞又說木長老是壽終告寢的兩相矛盾。
也能解釋，為何昨日，他們從鎮川出來，陳無水長老也沒主動說這件木長老的當年事。
因為對陳家、對清水宗來說，這個姓木的都太惡心了。
林雙歎息。
“那木家後來消失，多半是天機會做的。”
後來皇甫淵再去查木家，發現對方都被滅口了。
他一直懷疑，殘害母親的真凶是清水宗、山海宗。
其實不是。
天機老人，這家夥，自導自演。
“長老，我暫時沒問題了。”
林雙起身，看向兩位長老。
“行動起來吧。”
陳無水、水千潭：“……”
做完這票，他們也想退休了。
“林雙。”
“嗯？”
“快點修煉。到入虛，宗門就交給你了。”
“……”
*
東華境。
在許多宗門弟子、散修，都沒察覺到的時候，各宗、幾大修真家族的坐鎮渡劫都行動了起來。
過去，他們沒有辦法彼此信任。
因為有天機老人分.身的存在，天機會滲透的臥底又無所不在。
但現在，他們已經有了判斷依據，可以相互合作了。
“讓老陳參與，沒問題。他這蠢貨，到現在還沒飛升，哈哈哈哈，天機這老東西，肯定是看不上他，分.身都不會跟他姓，笑死老夫了。”
“那趙家也沒問題啊。嫉妒他啥？嫉妒他閉門不出養蠶種田，還是嫉妒他是小輩？”
“是啊，周家也沒事了，第一代壽元耗儘身死，誒，天機老人都不願蹭他姓吧。”
“那我這族肯定也沒有分.身潛入了，我家老祖也是渡劫失敗，仙逝了。”
“但你家有沒有走上邪道、後期被天機令入身的？”
“等下，我瞅瞅，嗯你家都沒進百花宗小子整理的《長老發跡、悲慘大事記》。你們沒有邊家小子說的‘反派美強慘’故事啊。”
“哦，那我就放心了。”
“哎呀，你家有個進“美強慘疑似反派”名單了。快查查，彆讓他入秘密圍剿計劃！”
百花宗邊博才，答應林雙總結的長老八卦《長老發跡、悲慘大事記》——專門用於定位嶽峙這般被忽悠的黑化長老。
現在，各家老祖都人手一本。
——美強慘光環，反派專用。
沒有，天機老者都看不上你的邪心土壤啊！
就這樣，各家各宗，從難以信任的過去，走到了現在彼此信任的時代！
嶽峙提供的東華境二十多個據點，黑化長老、黑化修士的可疑者，以及幾具分.身，都以雷霆速度被定位，被解決！
*
萬山之中，突然一座地上的陣紋，發出亮光。
地麵徐徐打開，一個黑衣人隱身走入。
就見這地底之下，擺著一座極寒冰魄所打造的長棺。
棺蓋上雕刻著繁複的陣紋，其中臥著一個年輕俊朗的嘴角含笑男子。
他哪怕閉著眼，此刻表情都看起來十分安寧、溫和。
他身著白衣，裸.露在外的肌膚都似玉雕，一塵不染，純淨無垢。
就連黑衣人抓著一隻三花幼貓的後頸，將它扔進棺內，這貓哇一下刺耳尖叫，驚恐炸毛，但都轉瞬平靜。
就在它跌落這沉睡男子肩頭時，它奇特地似乎沾染了他身上的溫潤無暇。
黑色豎瞳好似遺忘警惕，放鬆地匍匐在這沉睡男子的臂頭。
它舒服地竟是，閉上了眼。
“終於，君上達到了天人合一的無垢境界。”
黑衣人驚喜。
“哼！”
但旁邊的灰衣看守者，卻是很不滿。
“最近你們上貢十分慢。嶽峙身死，其他人呢！”
他說話間，黑衣人就看向著極寒冰魄上的繁複陣紋。
如今上麵的冰魄紋路，已經爬到了七分之六的高度，幾乎快要布滿所有位置。
“還差一點！”
“君上便能踏入飛升巔峰，引動天劫，升到仙位。”
“但還差最後一些，你們各據點——嶽峙沒了，其他人頂上！”
黑衣人正要說話間。
就見棺內白衣男子，一身溫和氣息如湖水般泛起漣漪，他的皮膚開始發皺，黑眉竟開始掉落。
冰魄棺蓋上的十幾條雕紋，瞬息暗滅了一二條！
“怎麼回事！”守棺人驚懼。
黑衣人一看傳訊石，也是呆滯。
轉而驚恐。
“……東華境內的二十多處據點，都被圍剿了！？”
“還有……幾個門派、修真家族中的潛伏長老，對應的天機令都滅了！？”
守棺人：“！？”
一瞬，黑氣又纏繞上棺內男子，他氣息緩緩下滑……
“完了，我們花費百年才建立起華東境的天機會分部……全沒了……”
黑衣人踉蹌後退一步，“嶽峙背叛，透露了名單。”
守棺人勃然大怒，“廢物！他知道據點，但我們潛伏在各宗的長老，他並不知道是誰，怎麼找出來的！”
黑衣人也是好奇，立刻看了眼傳訊石。
表情古怪。
“好像我的手下說，是百花宗寫故事找到的。”
長老生平！
守棺人目瞪口呆。
黑衣人也是惶恐，“那君上百年內凝結的分.身，會不會被找到？如果分.身出事，神識滅絕，恐怕君上會遭受神魂反噬，境界下跌到渡劫……入門？”
渡劫入門……
那天機會就是個笑話了！
隨便來一個宗門大長老，都可以滅掉他們。
天機會之所以可以與宗門對抗，是因為，他們君上，乃是飛升期的修為！
“不會的。”
守棺人很快冷靜下來，陰戾地笑。
“分.身都以為自己是真正的宗門長老、甚至弟子，都以為自己是普通人。”
黑衣人一愣。
“普通人，不是說他們承載了君上的邪心嗎？
守棺者垂下頭，從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冷笑。
“世間至邪者，大多是披著人皮、自己都不認為自己在作惡的人。”
黑衣人沉默。
“就連我也找不出分.身，彆說這些宗門了。”
“行了！現在指望不上東華境了！”
“讓妖境那邊的上貢，快些！這批妖什麼時候斬殺，讓虎王速度！”
黑衣人忙低頭稱是。
他迅速從地下石梯，一階階返回地麵。
不經意間回過頭，才發現那通體冰清玉潔的冰棺，臥在一片黝黑、猙獰的土壤中，泥土中正滲著血紅。
有些露在外麵的森白骨骼，正在緩慢消融。
像是被這活著的冰棺呼吸間，一處處吸收。
周圍漆黑的濃霧，伴著古怪檀香壓製下來的腥臭，常年無法散去。
明明如此的肮臟，它們卻無法蔓延到棺上，更無法進入棺中一瞬。
就好像它吸取了這些骨骼血肉至純的精華，將不善、惡意、醜陋全都拒之門外。
以一種特殊的方式。
傳送到分.身，天機令……乃至各宗九千試煉中。
替他分擔的人越多，他越能從這些‘貢品’汲取衝入飛升期巔峰的純粹精華。
到時候，就該醒了。
一旦醒來，十二宗、四境、就再沒有能阻止他的人！
黑衣人打了個哆嗦，不敢再回頭細看。
但才走一步，就聽到守棺人發出的驚怒以及懼怕。
“君上……君上的分.身……沒了！”
黑衣人愕然回頭，瞬息看到冰棺上的靈線又暗滅五條！
棺中的溫潤君子，一瞬變老！
他氣息……飛升入門……渡劫巔峰……渡劫後期……渡劫入門？
“！”
“！！”
特麼！
剛不是說，誰都找不到分.身的嘛！
*
清水宗內。
林雙正站在陳無水、水千潭身後，看著各地送過來的五個修士。
其中就有李道為、王掌門。
他們此刻都是閉目，坐在七階蓮寶之中，仿若那六千層的禁錮蓮座。
萬僧門無難長老，敲動木魚，鎮守此地。
銘重門長老，鐫刻困陣，牢牢鎖住這五具身形。
器丹宗長老，煉製法寶，禁錮此地。
“林雙，除了那姓木的已經身死，還缺一具——”
“生苦。”
林雙挑眉，“有沒有可能，不在東華境。”
“或者……他沒有脫離這具苦。”
生苦，正好可以解決清水宗至高功法的缺陷——化水！
實時體會生苦，提醒自己不要化成水。
作為一個墮入邪道、拋棄親友、宗門的人，再也沒有身邊人可以提醒他，他不是水。
唯有他自己被生纏繞的苦痛，與他作伴。
“若如此，分.身便都找到了。”
林雙一句話，就讓陳無水、水千潭瞳孔收縮。
“該找本尊的所在地了。”
“九千九百九十九層裡，存著所有初代長老的心頭血作為獎勵，會指向本尊所在。無水長老，是吧？”
陳無水嚴肅頷首。
看向麵前的林雙，就見她身後——
孟錙扛著刀，皇甫淵按著暖爐。
趙珂然雙手雙腳舞動。
周玄武，被無難長老帶回，正在地上打坐。
林雙慢條斯理地，微笑拿出芥子袋中的話本。
“我們，該上九千了。”
讓她浪費這麼多時間推理、讓她‘原身’身死的家夥。
如今想要再次吞噬她的家夥……
她要加倍收回這時間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