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誰曉得啊。”
“酒來啦!麵來啦!”
這時剛巧,雲娘端了兩大碗麵、燙了一大壺酒過去。那食客接過, 突然就問了一句:
“誒, 老板娘, 我記得你家原先有個小娃兒不是剛經過選拔, 在內樓給城主夫人當婢女的,對不對啊?最近可有什麼消息傳過來嗎?”
“啊!”雲娘一愣, 隨即回過神來道,“孫老三,你說的是瑩心啊。是啊,那是我六妹妹的女兒。她也是個可憐的, 我六妹妹剛懷孕,六妹夫就沒了。後來,六妹妹生她的時候又難產死了。就送到鄉下去養大的,最近才回的落日城。”
“不過說起來, 這瑩心啊也是個爭氣的。那次餘暉樓選拔, 來了幾百個年紀十四、五歲, 像花兒般的女娃兒。結果, 也就選上了瑩心和其他兩個娃兒。我家的蘭蘭啊, 那主事看都沒看她一眼呢!”
“至於……消息?”雲娘叉著腰說道,“她在餘暉樓裡呆的好好的, 要傳什麼消息過來。孫老三,你問這個作甚?今日倒是有錢喝酒了,怎麼發財了?前幾日的麵錢你可還賒著呢,何時有空給我結一下啊?”
原來這餛飩鋪的老板娘竟然就是蘭蘭的母親啊, 林若漁低頭悄悄地看了江臨淵一眼。
湛藍的眼眸微眯,江臨淵漫不經心的趴在小竹籃裡,完全不為所動。
“啊哈,說錢多俗氣啊!那個……沒什麼,沒什麼。這不城主最近沒了嘛。還有啊,老板娘可彆這麼說蘭蘭。”
那孫老三賊眉鼠眼地打著哈哈,又色眯眯說道,“我說啊,這蘭蘭可是個好姑娘。她現在在秋水樓乾活,也是很能乾的。秋水樓的工錢,那也是一等一的呢!若不是我家大牛還太小,我都想找老板娘你提親呢!”
試問誰不喜歡聽見彆人誇自家小孩啊,可雲娘聽了卻挑了挑眉頭,道:
“那可不是,秋水樓的工錢的確多。”雲娘說著,把一隻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比劃道,“一月也有這個數呢!你家大牛可真正配不上!”
“哦呦!得了,得了。你家蘭蘭是天上的白天鵝,我家大牛就是那癩蛤蟆。好了吧!?不過啊,這說起來,蘭蘭不去餘暉樓還是對的。”
一說到了錢,孫老三看雲娘臉色不渝,隻得悻悻道,“你看啊餘暉樓工錢雖然多,但是,一年就隻能回家一天,哪裡像在秋水樓,可以時常回家孝順爹娘,以後還能孝敬公婆,你說是不是?”
“哎……也是呢。”雲娘歎氣道,“那瑩心啊,自從入了內樓,就沒回來過一天。我家包子鋪離餘暉樓那麼近,她愣是沒有出來看過我們一次。”
“這次連我那可憐的七妹妹生病了,她都沒回來。要知道,我那七妹妹是最疼瑩心的。小時候,瑩心還吃過她的奶!哎……真是沒想到,那丫頭這麼沒良心!誒,誒!不說了。客官們請慢用啊,還要什麼,儘管跟雲娘我說就是了!”
雲娘擦著手,又風風火火的招呼起其他客人去了。
“嗬嗬!”那孫老三顯然還沒有儘興,看了一眼忙忙碌碌的雲娘,翻著白眼對同桌的食客道:
“可彆說,那餘暉樓內樓可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進去的。我聽我那親戚說啊,那些女娃兒啊,說是進內樓當婢女的,其實啊,是與仙門世族一般,是當做內門弟子一般培養、修習仙法去的。”
“城主夫人華夫人可是出自岐山華家的,與尊主夫人同出一家。她當年可是名震若葉的仙都第一美人啊。還有啊,這岐山華家可是修真世家,主修煉丹術。尋常人能得華夫人指點一、二,那可是天大的福氣了!”
孫老三喝完了一整杯酒,左右看看,湊過來低頭道:“我看啊,是那瑩心小姑娘是飛上了枝頭,變成了鳳凰。怎麼還會想到原本在一個草窩裡小姨呢!”
“咳咳!”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孫老三直起身招呼道:“吃麵,吃麵!喝酒!喝酒!時間久了,這麵就要坨了,可就不好吃了。”
眾人唏哩呼嚕的吃麵,吆五喝六的喝酒,那聲音之響亮,動作之豪放,也是令林若漁歎為觀止。她也聽到了一些消息,此時便準備走了。
這時,從外邊走進來了兩個人,林若漁一抬頭就見到了楚臨墨黑幽深的眼。
原來,他們見林若漁不見了,一早便尋了過來。
楚英韶一屁股就在另一邊坐了下來。他身高腿長,這一坐就把位置擠了個滿滿當當的,“臨,你比我瘦,隻能委屈你和公子去擠一擠啦!”
方才,雲娘把林若漁領到的乃是一個很小的桌子,那桌子其中有一隻腳斷了,兩邊靠著牆支持著。以至於那地方太小,隻能坐一個人。
林若漁:“……”
楚臨身材頎長健壯,高大的身影輕而易舉就將麵前的小姑娘給籠罩住了。他低下頭,輕聲問:“可以嗎?”
黑色的桃花眼深邃迷離,墨黑的睫毛纖長濃密,一眼望過去,就有一種極為深情專注的感覺。
“……可以的。你坐吧。”林若漁拿起放在桌上的小竹籃,把先生連同小籃子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抱住。
“多謝。”
江臨淵抿著唇開始運氣。
這時,一旁又傳來了那幫食客的交談聲。原來他們吃喝完,如今又點了壺茶水,開始喝起來了。
孫老三幾杯黃湯下肚,話就更多了起來,他搖頭晃腦道:
“誒,先前不是說起這個餘暉樓的工錢啊。我聽說我那親戚說啊,這城主大人最是仁慈和善的,每次過年過節,給的紅封利是也是最多的。他本來還想著這次元宵節,城主大人定會好好的賞賜大家。可誰知道呢,他竟然就沒了!”
“哎……還真是好人不長命啊!”
在場眾人俱都搖了搖頭,感慨萬千,其中一人突然低聲道:“誒,你們猜這次又是誰來接替城主之位呢?”
“那還用說,自然是少城主了!少城主乃是城主獨子,這城主之位,不傳給他,還能給誰?!大不了華夫人從旁協助咯。”
“我看倒是不儘然。”
“怎麼說?”
孫老三將那茶杯往桌上一放,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麵道:“我聽說啊,仙都有意將落日城收回去。所以,才派了少尊主與正義衛分彆前來的。”
眾人恍然大悟:“如此說來,那華夫人與少城主孤兒寡母的,可就慘了……想想少城主才十一、二歲的年紀,還未及冠就沒了父親;想想這華夫人啊,年輕輕的就守了寡,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麼辦呢?”
“怎麼辦?嗬嗬……”孫老三滿臉通紅,突然舔了舔嘴唇,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你們可彆忘記了,她那年輕力壯的小叔子!嘿嘿嘿……”
聽著這邪/淫的笑聲,林若漁也是秀眉緊蹙。
下一刻,隻聽得“砰——”的一聲,方才還與她同桌而坐的楚英韶突然衝上前去,一腳就踹翻了對方的桌子。
“有本事,你再說一句試試!”
那桌食客本就是販夫走卒,皆是身強體壯之輩。突然被人掀翻了桌子,震驚之餘,見對方不過是個姑娘,一拍桌子都站立了起來。
“你想乾什麼?!”
“乾什麼?嗬嗬……”楚英韶滿臉戾氣,握著拳頭狠狠道,“嘴巴如此之臭,就應該給你好好洗洗!”
他說著,雙掌一合,便有隱隱水汽從他的手掌中蒸騰而出。
“是、是修士!?”
原本那些食客們見楚英韶的尋常打扮,又見他們在這路邊的包子攤上同食,隻以為他們不過是普通公子哥而已。此時,一見頓時嚇的屁滾尿流,紛紛讓了開來。
隻那個孫老三卻抿著唇,賊眉鼠眼地把楚英韶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即便驚天動地的喊了起來:
“哎呀呀!你、你想乾什麼?!”
“中原仙都有令,修士不可欺侮百姓;不可在普通百姓居住之處打鬥!不可濫用修為!你們彆以為我們平凡老百姓好欺負啊!你們若是敢動我們……長天衛!正義衛!正義衛!有修士打人啦!打人啦!打死人啦!”
“你?!——”
楚英韶碰都沒碰他,孫老三卻眼珠子一轉,突然倒在地上,滿地打起滾來了。
楚英韶到底年輕,此次也是第一次偷偷出門曆練,何曾見過如此潑皮無賴。此時,一雙手蘊滿靈力蓄勢待發,卻舉在半空不上不下。
“阿英……”楚臨上前,麵沉如水,攔在了他的身前,“休得放肆!”
孫老三眯縫著眼睛瞄了楚臨一眼,旋即,卻叫得更歡了:“哎呦!哎呦!救命啊!救命啊,疼死啦!”
其實,孫老三是當地有名的潑皮無賴,平常專門做些偷雞摸狗之事。
其人嘴巴還碎的很,慣喜歡打聽個家長裡短,比那些個長舌婦還要呱糟難聽。若被他粘上一點,就好似粘上了狗屁膏藥,甩都甩不脫。
所以,日常鄉裡鄉親的見著了他,都避著走。即使精明能乾如包子鋪老板娘雲娘,被他賒著錢,也隻能懟他幾句,若真要撕破臉,還真真會膈應死人。
此時,孫老三對上了外來的女修,眾人都一臉懵逼,連包子鋪老板、老板娘都束手無策。
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了大隊人馬正在接近的聲音,有可能落日城日常守衛長天衛,也有可能是仙都派來的正義衛。
楚臨眉頭緊蹙。
他與楚英韶從餘暉樓出來之時,雖未與正義衛正麵對上,但難保無意間留下影像。而且,他們身上的“如影隨形”雖解,但那吉量永生何等厲害?
而且,他們好不容易才混進了餘暉樓外樓,借得乃是修心宗的名頭。若是這次被正義衛抓到,難道還真的要搬出華海楚家的名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