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維濤看看筆錄材料,接著道:“二副發現問題,當即給船長打電話,請船長去駕駛室。船長了解了下情況,說了三副兩句,因為他們私下關係好,既沒進行處罰三副,更沒有向公司彙報,反正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作為港監處長,韓向檸比誰都清楚這個問題有多嚴重,抬頭道:“這個情況很重要,郭隊,你們明天陪我去一趟醫院,這件事我必須調查清楚。”
“行。”
郭維濤笑了笑,繼續彙報起下午在天補衛生院詢問到的情況。
不聽不知道,聽完之後韓渝徹底服了。
如果二副所說的一切屬實,那這條船上堪稱烏煙瘴氣。
船長貪汙船員的夥食費,收受賄賂,不負責任。
大副膽小怕事,船長說什麼就是什麼。
二副看似一身正氣、剛正不阿,可遇到事首先想到的不是出麵製止、去維護公司的利益,而是拉幫結派、不動聲色收集船長、大副、三副等人的“證據”,甚至買了個小錄音機,讓行賄的船員偷錄下船長收錢時的對話。
三副沒資格貪汙受賄,但也好不到哪兒去,不但總是拍船長的馬屁,對工作也不負責……
總之,個個都在為自個兒考慮。
有機會撈好處的撈好處,沒機會沒資格撈好處的偷奸耍滑,用各懷鬼胎來形容真不為過。
船風船氣敗壞到如此地步,韓渝正想著船公司究竟是怎麼管理的,老蔣突然道:“對於船上的工作,我在詢問時船長也提了提。”
韓渝下意識問:“船長怎麼說的?”
“船長說這條船是掛靠在一家國營海運企業下麵的,真正的老板是私人老板。他可能知道韓處會檢查出不少問題,他說不是他這個船長不稱職,是船東不好伺候。”
“船東怎麼不好伺候?”
“他之前是這條船上的大副,前一任船長很負責,把船保養的很好。可這麼一來就增加了成本,比如敲鏽補漆,不但要采購油漆,也要給水手勞務費,船東不滿意,把上一任船長開了。他就這麼做上了船長,吸取前任教訓,能混就混不敢讓船東多花錢。”
就知道賺錢,不知道維護保養船,難怪船上的風氣這麼差呢,原來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雖然船是船東的,但怎麼管理直接影響到航行安全。
韓渝越想越窩火,回頭道:“檸檸,遇上這樣的船東,你們港監要嚴格檢查,該罰就罰,而且要重罰,不能跟他客氣!”
做這些韓向檸是專業的,不假思索地說:“放心,我明天就請安檢員過來好好查查,裡裡外外都要查,必須給船東點教訓,讓船東長長記性。”
在躉船上呆了這麼久,老蔣很清楚港監執法的尺度可大可小,有時候真是區彆對待,雙重標準。
比如對內河貨船,查的就沒海輪那麼嚴。
又比如對近海航行的內貿船,檢查的也沒外輪那麼嚴。
當然,這是有原因的。
國內船舶大多老舊,就算新建造的船其實規範和標準也不如西方發達國家的船舶。如果按西方發達國家的港口檢查官那樣進行嚴格的psc檢查,江上航行的大船小船沒幾條能符合標準。
中國正在談判加入wto,要跟國際接軌。
據說在一些問題上並不是加入之後就跟人家同一個標準,需要留一段時間進行過渡,好讓國內企業能趕上,港監對水上交通的監管同樣如此。
但郭維濤考慮的不是“老板娘”接下來會怎麼重罰這條船,而是問道:“魚書記,對打架的這四個人我們怎麼查處?”
“從發生口角到相互推搡,再升級到大打出手,究竟誰先動手的都說不清楚,像他們這樣的隻能算互毆。但他們是在船上並且是在航行時互毆的,直接影響到航行安全,要從重從嚴。”
“怎麼從重從嚴?”
“都受傷了,從傷情上看夠不上追究刑事責任,醫院不是說要觀察一夜麼。等他們明天出院了就按治安管理處罰條例和我們江南省的水上治安管理辦法,先申請對他們予以行政拘留,先拘他們幾天,讓他們長長記性。”
“是,我這就準備申請材料。”
郭維濤話音剛落,韓向檸就笑道:“長記性對他們來說意義不大。”
韓渝下意識問:“什麼意思?”
“這隻是你們公安的處罰,我們港監還沒處罰呢,你一樣是船員,你說像他們這樣的還能做船長、二副、三副嗎?”
“差點忘了你們既管船也管人。”
韓渝反應過來,轉身道:“郭隊,你明天協助向檸調查取證,把這幾個人在船上乾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尤其是他們違反海上和水上交通安全的情況搞清楚,看能不能吊銷他們的證書,讓他們永遠跑不了船!”
“魚書記,這是不是太狠了。”
“我們現在對他們手軟,就是對今後有可能在他們手下乾的船員和其它在海上和長江航行的船舶船員不負責任。讓他們這種人開船,早晚會發生交通事故。一旦發生交通事故,那是要出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