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三個多月時間苦心組建的兩個預備役營有沒有機會參與防汛搶險,韓渝不是很在意。畢竟上級不調用這兩個營,就意味著汛情不是很嚴峻,天下太平沒什麼不好的。
況且他現在也顧不上有沒有機會帶兵防汛搶險,因為相比洪水有可能造成的損失,江上的險情更迫在眉睫。
前天早上,一艘七千多噸的散裝船在營船港水域錨泊等候靠港卸貨,本想拋雙錨增強駐力,結果對汛期水流有多麼急沒足夠的認識,判彆和操作不當,雙錨拋下去之後便引起船身劇烈震蕩。
緊接著,左邊的錨鏈繃斷!
錨丟失一隻,錨鏈丟失四節,左製鏈器損壞,並造成單錨受力,促使流舷角增大。
等長州港監處和監督艇趕到事發水域時,船身在流的作用下幾乎失控,船長為確保安全緊急起錨,結果因為起錨過猛,錨鏈負荷劇增,右錨鏈又繃斷了!
船身橫在江裡,靠用車已經來不及調整姿態航向。
監督艇不敢靠近,隻能眼睜睜看著它完全失控往下遊漂去。
儘管通過高頻電台緊急發布通告,一再提醒下遊船隻注意避讓,可失控的散裝船還是撞上了一條兩萬多噸的集裝箱貨輪。
集裝箱貨輪船體受損,大量進水,傾斜近三十度!
長州港監處、陵海港監處和濱江港監局水上救援中心緊急征調陵港拖001、濱港拖018、熟港拖007和濱江港的浮吊船“濱港起013”等船隻前往救援。
韓渝不但參加了救援行動,而且是救援行動總指揮。
在命令熟港拖007把失控船拖到熟州港靠泊的同時,指揮陵港拖001和濱港拖018把受損的集裝箱輪拖離航道衝灘坐淺。
先確保其不會傾覆,再緊急聯係剛在陵海開發區落戶的藍海水下工程公司安排潛水員過去勘查集裝箱輪的受損情況。
考慮到集裝箱輪受損嚴重,就這麼拖往船廠維修太危險,又在港監局交管中心協調下找來一艘五千多噸的小集裝箱輪,用港務局的浮吊船過駁卸載了幾十個裝滿貨物的集裝箱,減輕受損貨輪的載重之後,再組織拖輪把受損貨輪拖到浙海老板投資的船廠維修。
前前後後用了66個小時,包括警戒守護的船艇在內一共出動了大小十四條船隻,才排除了這起撞船險情。
回到岸上,韓渝精疲力竭,卻不能洗澡休息。
傑克張知道他上岸了,匆匆找到港監處,笑看著他和韓向檸問:“韓書記,韓處,活兒我們乾了,這救援費用怎麼算。”
“這你彆問我,你問檸檸。”
“韓處,我是接到你的命令才安排陵港拖001去救援的,整整救援三天三夜,你不能讓我們白救援,更不能讓我們倒貼!”
“公事公辦唄,先讓那兩條船的船長簽船舶救助交接單,然後整理一份施救完工報告提交給水上救援中心。派遣實施救助的船舶數量、船舶名稱、救助作業內容和救助作業時間都要寫清楚。”
“這些我知道,關鍵是參加救助的船來自好幾個單位。港務局拖輪公司和熟州港船舶服務公司剛才都給我打電話了,說各算各的不但麻煩,救助費用可能也不太好要。”
救援的時候首先考慮的是確保兩條貨輪不會沉沒,確保兩條貨輪上的人和貨物安全,同時要確保航經船隻的安全和長江不會因為事故造成環境汙染。
當時十萬火急,肯定要動員一切能動員的力量。
現在救援結束了,救助成功了,就要考慮救助費用的問題。
事實上參加救援的不隻是他們三家,港務局拖輪公司跟浮吊船所在的碼頭公司是獨立核算的,幫著卸載集裝箱的貨輪則屬於章家港的一家航運公司。
同一件事,五六家一起去找被救助的貨輪所屬公司算賬,想想是不太合適。
韓向檸問道:“張總,他們是什麼意思?”
“他們說受損的箱子船在我們這兒修,丟錨失鏈的那條散貨船錨泊在對岸,反正是離我們比較近,希望由我們公司出麵跟兩個船東要救助費用,要到之後再分給他們。”
“人家既然這麼信任你們公司,你全權負責唄。”
“問題是這錢不好要!”
對於船舶救助,國家有相應法律,可在實踐中救助費用是真不好要。
施救時船方感謝你,船員更感謝你,因為你不但救了他們的船,甚至救了他們的命。
可提到錢則是另一回事。
因為救助費用,不知道打過多少官司,不誇張地說審理救助糾紛是海事法庭的主要業務之一。
能走法律途徑打官司還算好的,有些船東見救助費用那麼高,乾脆卷鋪蓋走人,連船都不要了。
韓渝沉默了片刻,低聲問:“張總,你有沒有估算下,這次的救助費用大概多少。”
張阿生不假思索地說:“出動了那麼多船,救助了那麼長時間,又是拖又是頂又是過駁的,甚至調用了潛水員,我估計不會少於五百萬。”
“看來這錢是不太好要。”
“所以我來找你們。”
“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韓處,我知道這不歸你管,考慮到將來十有八九要打官司,我們是真拖不起。你能不能跟你們局裡說說,讓他們趕緊調查,趕緊出水上交通事故調查結論書。”
“行,這個我可以做到。”
“再就是幫我們跟那兩條船的船東說清楚,救助是我們公司統一負責的,不然他們不簽字,更不會給我們出救助作業的確認書。”
“參加救助的單位要先全權委托你們公司。”
“這你放心,委托書最遲明天上午他們就會送過來。”
“好,隻要人家都委托你們公司,我就幫你證明,讓船東和船長趕緊按程序簽字確認。”
“謝謝啊,那我先走了。”
“張總,應該是我謝謝你,感謝你對我們港監工作的支持。”
“謝就不用了,以後……以後彆動不動給我開罰單就行。”
“我就罰了你兩千,張總,你這麼大老板怎麼這麼小氣這麼記仇?”
“跟你們開玩笑呢,我認罰,上次我們確實做的不對。”張阿生哈哈一笑,夾著大哥大包走了。
把張阿生送進電梯,韓向檸回頭笑道:“我就說他不會真生氣,你還不信。”
韓渝撓撓脖子,笑問道:“沉市長呢?”
“沉市長更不會生氣。”學弟太單純,韓向檸覺得有必要說清楚,笑嘻嘻地解釋道:“他之所以裝作很生氣,隻是想表明下關心開發區企業的態度。”
韓渝問道:“做給傑克張看的?”
“不隻是做給傑克張看的,也是做給全開發區的企業看。雖然隻是個小把戲,但確實能收買人心。那些老板隻要提到他,個個說他有能力,說他多麼多麼好。這方麵你真要跟沉市長學學,也可以跟葛局學,葛局收買人心也有一套。”
“我學不來,我師父也沒教過我這些。”
“三兒,時代變了,你師父那套現在不行。雖然也有人說他好,但說他不好的人更多。”
“師父好不好,我心裡清楚。”
“無可救藥!”
“彆說我了,還是想想你自個兒吧,你那麼聰明什麼都懂,你怎麼還到處得罪人,到處給人開罰單?”
韓向檸被問住了,想了好一會兒才噗嗤笑道:“這不能怪我,隻能怪你和你師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應該是受你們的影響太大。有些事明明知道卻做不到,仔細想想理論和實踐還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