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半,安造垸。
曾經綠油油的農田和炊煙鳥鳥的村莊,現在都變成了一片汪洋。
水麵上的各種垃圾太多,飄來一座跟小山似的草垛,小魚不敢開太快,手扶操縱杆駕駛拖帶著玻璃鋼艇的衝鋒舟繞過草垛,並沒有急著前往要去搜救的村莊。
“小顧,喊幾聲。”
“魚隊,喊什麼?”
“看看草垛上有沒有人。”
“哦。”
昨天中午分到小魚這一組的127團戰士小顧急忙回過頭,喊道:“草垛上有沒有人,我們是解放軍,我們來救大家了!”
“有人嗎,有人說話!”
……
喊了好幾聲,草垛上沒有回應。
剛剛過去的十個小時,小魚不但從“洪泛區”的安全樓、安全台和已經被淹的安全區裡救出了二十幾個群眾,甚至從沒被淹沒的樹梢上、漂浮在水麵的木桶裡救出了好幾個老百姓。
遭災的群眾太可憐了。
他不想放過哪怕一點漂浮在水麵上的東西,乾脆把衝鋒舟開到草垛邊上,俯身抄起三連特製的鉤子,猛地插進草垛,以此穩定住衝鋒舟。
“小顧,爬上去看看,抓緊了,注意安全。”
“是!”
雖然隻做了十個小時搭檔,但小顧是打心眼裡佩服小魚這個“駐港部隊”的“首長”。
人家不隻是會開船,而且會飆船!
每次把搜救出來的群眾送上岸再次出發時,他為搶時間真跟電影裡似的能把衝鋒舟飆起來,並且能保證拖在後麵的玻璃鋼艇不會翻。
他不隻是船開的好,也會修機器。
3組的衝鋒舟開著開著突然熄火了,引擎怎麼也打不著,漂在水上回不去。他收到3組的求援呼叫立馬趕過去,打開引擎蓋檢修了下,很快就又打著了。
小顧覺得隻要在水上,沒什麼事是魚隊搞不定的,立馬揪住稻草往上麵爬。
可隻要用點勁兒稻草就會被拔出來,腳底下又借不了力,想儘辦法也上不去。
就在小顧暗暗焦急的時候,小魚舉起綁在胸前的對講機,用陵海普通話喊道:“郭指郭指,我是小魚,能不能收到。”
“收到收到,魚隊請講。”
“我在你四點鐘方向,我這邊有個草垛,草垛挺大的,不知道上麵有沒有人,我們上不去,你過來看看。”
“行,馬上到。”
東南西北,前後左右,全是水,找不到參照物。
小魚擔心郭維濤那一組不一定能找到這兒,不敢就這麼走,乾脆關閉引擎,跟著大草垛隨波逐流了大約二十分鐘,遠處依稀傳來衝鋒舟的引擎聲。
隻聽見聲音,看不見人。
小魚當即拔出信號槍,啪一聲,對著天空打出一發信號彈。
又等了大約五分鐘,第5搜救小組的衝鋒舟出現在視線裡。
小魚一屁股坐下,看著正迎麵而來的郭維濤,笑道:“小顧,學著點。”
“魚隊,學什麼?”
“學學郭指是怎麼上草垛的。”
“郭指會怎麼上去?”
“他真會輕功,你馬上就知道了。”
正說著,郭維濤已經把衝鋒舟引擎的操縱杆交給了小顧的戰友。
小顧清楚地看到郭維濤抄起竹篙,先往水下捅了捅,探了下水深,隨即站了起來,把竹篙猛地往水裡一撐,跟撐杆跳高似的,借助竹篙從衝鋒舟裡飛躍上草垛頂上。
確切地說不是撐杆跳高,就是輕功!
因為撐杆跳高需要助跑,他完全沒有助跑,在水麵上也沒條件助跑,就這麼撐住竹篙就飛上去了。
小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地說:“郭指真會輕功!”
“這算什麼,他還會蜻蜓點水呢。”小魚笑了笑,抬頭問:“郭指,草垛上有沒有人?”
“有人。”
“啊!”
“真有人,額頭很燙,正在發高燒,趕緊扔條繩子。”
小魚笑不出來了,一樣顧不上再顯擺,急忙拿起腳邊的繩子,飛快地理了理,隨即猛地甩了上去。
“老鄉,醒醒,我們是解放軍,我們來救你了!”郭維濤推了推,躺在草垛頂上的老人沒有回應,摸摸老人的額頭,燙的厲害。
郭維濤不敢再耽誤,連忙用小魚拋上來的繩子把老人綁好,然後小心翼翼地把老人抱到草垛邊,他自己先一屁股坐下,再把老人往下麵放。
小顧急忙過去幫著接,直到把老人安全接到衝鋒舟上,眾人這才鬆下口氣。
“等等,還有東西。”
“哦。”
“東西不少,真不知道她這麼大年紀是怎麼爬上來的,這些東西是怎麼搬上來的。”
“郭哥,她真發燒,好像昏迷了,你搞快點。”
“我知道。”
郭維濤手忙腳亂地把老人的東西往衝鋒舟上扔,被子、換洗衣裳、半袋大米、一堆藥瓶、一口小鐵鍋,吃飯的碗快,一個看上去很舊很破的花布包……零零碎碎的,竟堆了半衝鋒舟。
雖然參加救援的時間不長,但小魚早見怪不怪了。
垸內的老百姓發現洪水來了,把能搬的東西都往高處搬。
上午從樹梢上救出來的那一家三口,在躲避洪水時往樹梢上搬的東西不但裝滿了衝鋒舟,連玻璃鋼艇都快裝滿了。
電視機,收錄機,大米,衣裳,什麼都有。
那是人家最值錢的家當,能帶上肯定要帶上。
小魚沉默了片刻,看著剛滑下來的郭維濤問:“你送老太太回去,還是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