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聲音的指引,當藺星與武裝蘑菇仔走進酒館,身後的木門如開始一樣因而風關閉,代替吧台的藤枝放慢舒展的速度,纏繞成巨型花苞微綻的形狀,淺淺新綠的嫩葉至杈尖無聲鑽出。
色澤逐漸更鮮亮的植物像是有著自我意識,亦或是被它們的主人所控製,至花苞中抽出多根藤蔓,光滑的尖端先如手朝藺星小幅揮動,再順著牆麵纏繞上圓木房頂,最後垂落搭成秋千。輕鬆看懂藤蔓的邀約,藺星神色自然朝吧台走去,他與武裝蘑菇仔的腳步都很輕,踩在光滑的木板上沒有任何聲音,隻有行動時擺拂的微風因火而灼灼虛影。
隨藺星靠近,燭火的光亮仿若被無形之物收集、撥弄,交錯的光影落在牆上隨意層疊,直至隨藺星停在秋千前,依舊不可全見的油畫突然被劃上重彩的一筆鮮紅,隨即朦朧的畫中人頓時像活過來一樣。
迷霧悄悄散去一點,畫裡露出一雙深邃又璀璨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安靜注視藺星,直到他們視線於空中相彙的刹那,異次元的空間忽然破裂,至畫中輕盈躍出一隻體態渾圓小巧、如雪潔白的毛發柔軟順滑,頭頂卷毛似金紅色愛心形印記,圓瞳漆黑,身後長長細尾的尖端有桃心彎鉤,還有一對黑色彎角的小羊羔。
至畫中出現的小羊羔無翼也能懸浮空中,像是被關閉太久,它邁開四肢極為快活的連續跳躍,最後站在花苞吧台的正中間,與藺星目光平視後微抬右前蹄再放下,張嘴低低的‘咩啊~’一聲叫喚,示意他隨便入座,無需拘束。
“謝謝。”
藺星頜首禮貌回應後坐在秋千上,腦中同時輕語:“神鴉先生,這還是我第一次在酒館裡坐秋千,意外的很有趣。”
雖然是藤枝但一點也不會有不平坦和咯人的感覺,尤其是周圍的燭火環繞,更像是坐在一片柔順的青草中被陽光照耀,比輕暖能包圍整個人的沙發還要更舒服。
藺星看向認真注視自己的小羊羔,繼續在腦中詢問:“神鴉先生,這位是歐歌婭女士,還是她養的寵物?”
“並非是歐歌婭,也不是寵物,在您麵前的隻是深淵中較為稀有的食人花之一,羊羔的外形是一層用於偽裝和欺騙的假皮,此外歐歌婭還搜集了很多奇異生物。”神鴉:“它此刻正在感知您是否能吃、好吃,觀察一切可食用之物是它們的本性,像這種已被圈養許久的食人花,最主要的功能之一是吞噬實驗後造成及剩餘的雜質。”
“我剛準備誇它可愛,沒想到竟然是一朵披著軟萌羊皮的食人花,幸好你及時提醒了我。”
藺星試圖伸手的理智瞬間冷靜。
幸好幸好,若是再晚一秒他的手可能就沒了,也不知道蘑菇人被吃掉一半後還能不能重新生長。
小羊羔還在安靜注視,藺星心中莫名有一種異樣的錯覺,回視它的眼睛繼續在腦中問:“神鴉先生,這間酒館的主人,那位歐歌婭女士也是深淵種族嗎?從她的言語以及現在經曆的一切,總讓我感到有一種超越當前遊戲等級的神秘感。”
莫名其妙的感覺,像是正在被多個未知視角通過小羊羔的雙眼注視……似乎又並非壞事。
藺星的感覺往往都很準,直覺更是助他獲得多次遊戲勝利。
“歐歌婭的本體原是人類,後來成為了一名女巫,擅長觀測星空及預言的女巫……她應該是獲得誰的幫助,女巫也隻是她的多重身份之一。”
神鴉:“更多關於歐歌婭的秘密暫時無法告知,您當前遇見的隻是她放於畫中的一縷靈魂,並非本體。”
藺星本想繼續追問,折射於木質牆壁上的火光忽然黯淡,穩穩站在花苞中的‘小羊羔’微揚彎角,麵朝藺星開口發出優雅的女聲:“你好,初次到訪的客人,歡迎來到歐歌婭酒館,我是本間酒館的代理主人阿娜婭。我的身體正在經曆一些有趣的意外,暫時隻能通過這具隨從的身軀與你交流。”
藺星剛欲開口,酒館中所有的燭火突然同時昏暗,小羊羔的瞳孔也有些微晃神,像是在遊戲中閒遊時忽然被加速強製進入劇情模式。
“阿娜婭……?”神鴉在腦中輕咦一聲後聲音立即恢複平靜,隱約能感到比進入酒館前慎重:“逐月先生,還請您注意觀察,招募英雄的儀式即將開始。”
藺星右手放於秋千藤上,手指回握,隱約間……似乎有什麼他不能知道的事發生了。
直播……若是這個時候可以看見觀眾的評論,或許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算了。
“臨時招募的奴仆偷走我放於牆上的裝飾物,命運指引你此刻的到訪……以及與我的相遇。”
也許劇情被剪切部分,又或是本應如此,不該有過多的交流。原本友好的談話中斷,隨附身於食人花之軀的阿娜婭言語,明亮的燭火光輝像是時間靜止、豎直不動,在圓木的牆壁上灼燒傷疤,再如星辰暗淡隻留微光閃耀。
“凡能踏足此地者多有相同需求……此間雖名為酒館,亦是能誕生新的未知命運的相遇之地。”
小羊羔頭頂彎角低垂,桃心的卷毛略微遮住它雙眼,聲音一如方才神秘。
油畫中的色彩隨燭火之光更濃,至青藤間隙中生長無數花苞,當擠滿秋千的彩色繁花一齊無聲綻放之時,有兩隻容貌精致、身著花瓣衣,手與腳腕皆有異色鮮花之環,背生兩對半透明羽翅,身形嬌小的妖精至花蕊中飛出。
金與銀色的雙生花之妖精扇動翅膀,輕輕哼唱神秘語的歌謠,足尖飛過之處灑落碎星光輝,落地繁花,各自用雙手捧起兩顆不同形狀的種子遞到藺星麵前。
一顆種子似半截殘缺獸牙,另一顆種子形若孤獨彎月。
獸牙尖銳凶戾,彎月環繞星芒。
“初次到訪的客人,請聽我言。”
借用食人花之身的阿娜婭抬起頭,平靜的黑色眼眸凝視藺星雙眼低語:“你本應有更多的選擇,但……我這裡目前暫時隻售賣兩杯酒,其一名為‘赤獸之瞳視’,其二名為‘皎月之眷佑’,不知你更喜歡哪一種?”
金發與銀發的妖精保持雙手合並捧起的姿勢,當阿娜婭話落瞬間,他們手中種子的表麵同時浮現不同虛影。
金發的妖精先睜開雙眼,精致的五官忽然朦朧,唯有一雙獸瞳清晰。當他眼眸完全睜開的刹那,如血色一般的酒在種子上空彙聚,最後被裝於一盞高腳似歌鴝的飛鳥杯中,且透過杯壁的酒液、藺星隱約看見有多顆清晰的頭顱縮影。
當藺星看清杯壁上映照的畫麵那一刻
——憤怒、嘶鳴……渴望或掙紮的不甘吼叫,多重異樣的情緒直衝心靈。
不是所有的‘英雄’都自願被選擇和服從,即便是記憶的曆史也有自我殘留的意識與思想,這是藺星很清楚的感覺。
銀發的妖精依舊閉合雙眼,相比金發妖精的凶煞之惡更顯寧靜聖潔,月光色的酒同樣於他手心上空彙聚,最後被裝進一盞形似重瓣鈴蘭的月光杯中,又像是揮灑於無窮儘的宇宙星河裡——
未知而神秘,冰冷卻又渴望靠近……與金發妖精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神鴉同步在藺星腦中解釋兩種酒的區彆:“若選擇‘赤獸之瞳視’,您可以在那些幻影中自主選擇一位英雄進行招募,當前的阿娜婭實力雖不如本體,但隨她呼喚而來的英雄……可選擇的範圍並不局限於天災蘑菇軍團。”
“若您選擇‘皎月之眷佑’,您將隨機招募到一名英雄,隨機英雄的種族範圍比‘赤獸之瞳視’更豐富,但不超過阿娜婭所能提供、以及初級遊戲地圖可出現的極限。”
神鴉:“此外由於是新人地圖,以及您與敵方玩家皆是第一次參與塔防遊戲,在本場遊戲中您與另一位玩家皆隻能招募一位英雄,建議您認真思考後再做出選擇,或是拒絕阿娜婭可提供的兩杯酒,在英雄祭壇中完成招募。”
係統提示:“是否選擇在歐歌婭的酒館中進行英雄招募?”
阿娜婭話落後便沒再繼續言語,留給藺星足夠的思考時間,牆上油畫的色彩在燭火照耀下緩慢發生變化。
小羊羔注視藺星的雙眸中色彩時而暗淡又微亮,安靜等待他的回答,與之前的未知與神秘相比,現在的小羊羔已無那種強烈超越等級的違和感。
眼下並非合適詳細詢問的時機,藺星的視線在兩隻妖精的雙手來回徘徊,腦中回應的聲音略帶苦惱:“隻能招募一位英雄,這真是個艱難的選擇。”
然而他不能浪費太多時間。
“相比‘赤獸之瞳視’的自由性,我第一直覺更傾向於另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