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寧看林淼基本上是摟著謝琰的腰的動作, 又說, “大白天,怎的這樣黏糊?”
平常若是彆說被這麼直接調侃一句, 就是陳寧在的時候,林淼也不好意思同謝琰有太親密的動作,隻是這會兒即便他不想,他也不敢鬆手。
林淼依舊緊緊拽住謝琰, 眼看向陳寧, “王爺,您來這兒是做什麼啊?”
他嗓子眼都快要因為心中湧動的緊張感而冒出煙來了。林淼說話間又看到陳寧腰上同樣閃閃發亮的佩劍, 心中更是忐忑不定,恨不得自己這個時候不在這裡,又怕因為自己不在這裡而更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無法調和導致兩個男人拔劍相向,頓時血濺當場。
陳寧站在原地沒再往前走,語氣還是輕鬆的, “我來找長謙說件事。”
謝琰側頭低看林淼還揪著自己的手, “先鬆開,方才我隻是同你說笑。”
他說話時候眼睛裡頭涼透了,因此說出來的話半點信服力都不帶的。不過即便如此, 謝琰既然開了口,林淼還是慢慢把手鬆開了。
怕歸怕,林淼還是相信謝琰這人不至於真的如此失去理智,在王府裡麵能把王爺砍殺了。再不濟, 林淼忐忑地想,再不濟陳寧也不是個草包,不一定打不過謝琰不是。
林淼的腦袋裡的片刻胡思亂想之中,謝琰已經和陳寧一塊兒走了出,到了外屋的書房裡頭。
他們說話的聲音低,林淼在裡屋聽不見,他隻能獨自坐在軟榻邊上抱著前麵謝琰給他的小木盒,撥弄裡麵的玉珠子,眉毛皺成一團,心裡想東想西。
無論是謝琰還是陳寧,無論林淼這個時候是在和誰處關係,他也清楚這和現代的時候終究是不一樣的,就算他不這麼覺得,其他人也不一定會認同他。
就像是陳寧提出來的納他不納他的事情,林淼自己都沒有話語權。
林淼盯著房梁上的一個小黑點,煩悶地往後倒向軟榻上的枕墊上,挪了挪自己的腦袋,又將手墊在腦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而另一邊去了書房的謝琰與陳寧,氣氛如同林淼預料的那樣不是很好。
在京城呆了這麼久,陳寧回來這第一天當然不可能是光對謝琰說林淼如何的,他先是將京城裡麵的大體情形同謝琰說了一遍,而後感歎道,“太子也果然如你所料,性子過於軟和了。”
陳寧不否認自己也是個重情之人,若是處在太子當時的位置上時,心裡頭也必然會有糾結與猶豫,然而真讓他抉擇,他不會選擇將自己放回來。
謝琰道,“若是用對人,他便是個明君,隻是那地方哪裡有幾個好臣子,都是些無利不起早的,太子終究立不住。”
陳寧不置可否,正欲往下問到邊境已經起來的戰事,謝琰卻忽然將話題岔開,問他說:“前頭你同林淼一起時和他說的話當真?”
陳寧說到底不是真的看不出謝琰的情緒不好,因此才故意將幾個話頭往前調了,準備讓家國大事先洗刷洗刷謝琰的大腦,也好做個鋪墊,讓後麵自己想順嘴提的話變得順理成章些,卻沒有想到謝琰直接說了。
謝琰不僅是直說了,跟著看向陳寧的目光,就好像是殺豬匠正拿刀看著待宰的豬。
陳寧前麵還覺得挺順當的事情,因為謝琰的這一份目光而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妤雯這個時候在外麵低聲開了口,端了茶水想要送進來。
謝琰沒說話,陳寧卻揪住這個空檔忙不迭地應了,讓她快點進來。
妤雯端著茶水低頭走進來,站在陳寧身邊將兩盞茶取下來放在謝琰與陳寧的手邊,繼而又照著原路退了下去。陳寧在這過分長的沉默之中還是有些說不出話來,他將那盞茶拿起來喝了一口,等茶水從他的嗓子眼滑下去,將之潤了潤,陳寧這才找到自己聲音。
“那事兒,阿淼同你說了?”
謝琰不答反道:“叫他林淼。”
這也要小氣!
陳寧被他說的頓住,若是照著往常的性格來說,他這會兒定時要調侃謝琰兩句的,可是看著謝琰坐在自己對麵,清俊的臉上能掉冰渣子的模樣,他還是忍住了,咳了一聲後改口道,“林淼他告訴你了?”
謝琰這才點頭,“說了。”
陳寧到這會兒依舊不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有多戳謝琰底線,他聽林淼已經將這個事情告訴了謝琰以後,便道,“我想的是往後他長住在府裡麵,總歸是要有個合適的身份的,隻是名義上的一個身份,往後他還是跟著你,我是一個手指頭都不會碰他的,這你可放心。”
謝琰說:“他的確需要一個合適的身份,但不會是這個身份,你成天也少往外冒些不著調的話。”
不著調這三個字,陳寧可不愛聽,他舌尖抵在上齒,輕嘖了一聲,臉上也露出不悅來,“這怎麼是不著調了?那你倒是說,除此之外,你覺得怎麼著才合適?”
“他跟在我身邊就好,怎麼就得從你那裡拿個合適身份?”
陳寧側目望著謝琰,看出謝琰臉上的嫉妒來,笑他道:“說到底還是你因為這麼個小事喝了滿肚子酸醋罷了。”
他說了這話,的確是說到了點子上,不過謝琰的眉頭反而因此舒展開一些。
謝琰也並不否認,隻道:“他跟在我身邊,我自然有辦法護他周全,你身邊那些人自己都理不清楚,添他進去能有什麼好,反讓他添憂。”
謝琰說的也沒有錯,陳寧想,不過是他這些年來的慣性思維慣了,又是花心又是博愛,自己能看上眼的人都不吝惜給他們寵愛與身份。
就連林淼一開始跟著他回來的時候,陳寧也是打算這麼做的。隻不過是後麵種種,林淼這人又不入他眼罷了。
自己後院那些姨娘,陳寧真是理不清楚,他原本以為都是隨心而動的事情,卻沒有想到折騰到現在逐漸看清楚以後才發現那些事情件件不由他,人心不由他,情愛也似乎不由他。
陳寧的挫敗被謝琰點出來,讓他有些惱怒,“我也許隨口一說,不夠好,可你連這身份都給不了他,就打算讓他這麼不明不白地跟在你身邊不成?”
謝琰的野心與報複欲,這天底下再沒有一個人能比陳寧清楚。即便是簡單知道原著後續走向的林淼也是一知半解並不真的曉得。
陳寧認為謝琰也許愛林淼,然而愛到什麼地步誰都打不了包票。
謝琰的籌謀之中連自己的命都恨不得豁出去,林淼再要緊能要緊到什麼份上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響了不少,連著裡屋的林淼都隱約聽見一些吵鬨聲。這讓原本躺在軟榻上心情逐漸放鬆一些的林淼,垂在軟榻邊上的雙腿又猛然直起來了,他跟著馬上坐起來,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上,小心地將耳朵朝著書房那邊想要偷偷聽聽那邊的動靜。
陳寧原本以為自己前麵說的那段話會讓謝琰發怒起來,卻沒想到謝琰臉上很平靜。
“過了這一兩年,他想要什麼身份,我就能給他什麼身份。”
謝琰會說出這樣的話是完全出乎陳寧意料的,他張了張嘴卻沒能立時說出話來,還是垂眸又往自己嘴邊送了一口茶水,這才接著說:“一兩年,你都想好了?”
兩人沒往深了說,可是拿出具體的年月時間來,便都清楚對方是什麼意思。照著謝琰原本籌謀的計劃,一兩年是絕對不可能辦到的。
這個時候國公府雖然已經在明顯流失權力,也在皇帝沒了信任,然而還遠不到謝琰曾經想要的結果。
謝琰說,“你曾經問過我怕不怕,那時候我是真的不怕,但是現在我也是真的怕了。”
他語氣平淡,但陳寧卻明白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對於謝琰來說意味著什麼。
謝琰是服軟了,認慫了,將自己曾經所有的自負都親自收了起來。當人開始擔心有所失去的時候,所有的動作都會小心翼翼束手束腳起來。
謝琰是栽了。
這是陳寧今天到這裡來之前萬萬沒有想到的一個結果。
他臉上的神色舒展開又緊繃起來,幾種情緒來回交雜,末了還是有些說不出話來,隻有些自嘲般地低笑了一聲。
“這真是,”陳寧緩緩開口,“真是讓我沒有想到。”
他說起似乎完全不相關的事情,“這趟去京城,我見的人不多,聽說的事情也少,然而無論是皇兄還是太子都讓我感慨頗多,生在那樣一個家裡麵,真能算作家嗎?
前麵我想,也是有你,皇兄若是再將我往絕路上逼,我倒也不如就反了他去,跟著坐上那皇位以後便能自在些,沒誰再能拘束了我去。可現在一看,沒有哪個人家過的生活是能完全沒有拘束的,而看似權勢滔天的人家裡更是如此。
若我真坐上皇位,恐怕也逃不開這樣,這是皇家宿命,不是誰能以一己之力更改的。”
謝琰不否認,“曆朝曆代大體如此。”
陳寧笑起來,“也是這樣,我倒是真不想再同京城有何瓜葛,晉地這一片地方已經足夠我,我本來沒想著同你說這個,卻沒有想到你先想透了。”
“你不恨了?”陳寧問謝琰。
不恨了?怎麼可能。
午夜夢回無論多少次,謝琰都還清楚的記得自己被狠狠踐踏的尊嚴與所遭受的屈辱,他本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想要讓國公府的人十倍報償回來,卻沒有想到半路裡會出現一個林淼,用他所能了解到了生活裡麵的柔軟與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