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熠捏捏眉心:“我的思路是,這個氟西汀確實古怪。先從它查起,或許會發現其它與死亡相關的線索。”
邵麟想了想,分析道:“體內出現管製藥品,有兩種可能。第一種,羅偉是在不知情的狀態下,自主服用的。比如一些非法保健品,非法娛樂性藥品。這種藥物的主打作用可能是安眠、放鬆、讓人覺得開心,但實際上非法摻入了氟西汀。”
“第二種可能,則是被動投毒。這種情況吧,嫌疑人的範圍其實不大,一定是能長期接觸羅偉飲食、且具備殺人動機的人。”邵麟說道,“而且,你說氟西汀並非致死濃度,那這個人還非常謹慎。如果想殺死一個親近的人,男性的手法往往更加暴力衝動,所以,如果真的存在這位慢性投毒者,多半是一個內向、膽小、且心細的女性。”
“第一種好查。但第二種吧,照你這麼描述,那根本沒得選,就羅偉他老婆唄?”夏熠頓了頓,“但不可能是她啊,摸排下來,羅偉工友都說夫妻兩關係特彆好,中午經常給他□□心便當,一群單身狗各個都羨慕得要命。”
“保險查過沒有?受益人什麼的?”
“查過了,羅偉就一個工傷保險、一個交通意外險,是入職時公司給的,所有全職員工都有。再者,這事兒不屬於交通事故,”夏熠歎了口氣,“就算算它工傷,也賠不了幾個錢,撐死萬把塊吧。妻子沒有作案動機。”
邵麟沉默片刻,他從皮夾裡掏出一張名片,夾在食指中指間遞了過去:“資料準備好傳給我。”
夏熠借著頭頂昏暗的光線,眯起眼睛,幾句短語落進眼底:燕安大學心理係,燕安市刑事警察學院,犯罪心理學,客座教授。
“嘿喲,您這頭銜還真不少。”夏某人發出了文盲的聲音。
“你們鄭局找過我,”邵麟淡淡道,“正常谘詢收費也就1500元一小時吧。”
夏熠聞言,見鬼了似的瞪著邵麟:“鄭局?市局那個鄭建森?找你谘詢案子?還有這是什麼資本主義的收費啊不合適吧邵老師?!”
“這個案子給你免費,謝謝。”
邵麟打開車門,一腳跨了出去,留下夏熠拿著名片,呆若傻狗,舌頭都要打結了:“謝、謝啥啊?不、不應該是我謝你嗎?”
夜風吹動衣角,邵麟唇角染上了一絲極淡的笑意。
謝謝你沒有刨根問底地問我那麼多為什麼。
他輕輕一拍車窗:“晚安,夏警官。”
夏熠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於夜色裡的小區,終於後知後覺地想了起來,那時不時蜇他一下的“眼熟感”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隻節骨分明的手,以及那個清瘦的側影……
當時,在訊問室裡的時候,邵麟示意人“暫停”,也是這個手勢。
夏熠想起來了!
那是他隨特警突擊隊Alpha執行的第一場國際救援任務。
當時,他們隊代表國家在外參國際比賽,返程途中臨時受命,前往非洲Z國,救援被綁架的華國礦業老板與員工。
Z國當地人暴動,受到牽連的礦業不止華國一家。突擊隊空降增援時,現場國際人質救援隊HRT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了談判。
突擊隊迅速控製了現場外圍。三個狙擊手占領四周高點,從不同方向瞄準了目標建築。可綁匪精明得很,從來不在窗口露頭。HRT決定送談判專家進屋,誘導綁匪在窗口前暴露,狙擊組將人擊斃,同時突擊組進入解救人質。
然而,雙方對峙了好幾個小時,才傳來談判專家成功進入的消息。
對講機裡電流音“滋滋啦啦”的:“一號無視野,完畢。”
“二號視野40%,完畢。”
平生第一次,真槍實彈的任務落在了夏熠的狙位。夏熠心跳微微快了起來。他在心裡默算高度差,將十字準心稍稍架高了一點:“三號視野100%,完畢。”
指揮中心下達命令:“視野允許時直接擊斃。”
“收到。”
灼熱的風吹過滿地沙石,汗水滑過鼻梁流進衣領,夏熠將食指扣到了扳機之上。
瞄準鏡裡,一個黑人正在向後倒退,一步步將他整個後腦勺暴露於窗口。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談判人員一邊說著什麼,一邊向窗外比手勢——
作戰指示時有過規範:食指拇指比“槍”手腕外旋是“擊斃”信號,伸出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指是“再給我一點時間”的信號,而五指張開則是“放棄計劃”。
夏熠盯著瞄準鏡裡,那隻節骨分明的手,以及那個男人模糊的側臉。他在窗口反複地在傳遞一個信息——放棄計劃、放棄計劃、放棄計劃。
“三號,開槍。”
沒有槍響,隻有飛鳥唳鳴劃過烈日長空。
通訊頻道又響了起來:“三號,什麼情況?”
“談判專家示意緊急暫停。”
從未磨合過的兩支隊伍在營救理念上存在分歧,這會兒指揮中心更是炸開了鍋:“看守這個點的綁匪就隻有一個人,擊斃就完事了,我真搞不懂他們還暫停什麼?”
“為什麼暫停?怎麼事先都沒消息?”
“還答應綁匪要求切斷通訊進去,這不送人頭嗎?搞什麼?!”
夏熠的食指微微顫抖,心跳聲猛烈地敲擊耳膜。一切情況似乎都在掌控之中,為什麼要暫停呢?但是,在那一瞬間,他依然選擇了相信那個站在現場的談判專家。
雖然他們從未合作,從未謀麵,甚至從未交流——
他看著瞄準鏡裡的那隻手,選擇了去相信那個將自己性命懸於一線,隻身進入綁匪房間的談判專家。
後來,夏熠才知道,綁匪之所以選擇了暴露於那個窗口,是因為窗戶上裝了感應器。如果當時窗戶被擊碎,套在人質身上的炸|藥則會直接爆炸,會造成大量人員傷亡。
要不是談判專家及時發現了窗戶上的感應器,當機立斷終止行動,後果不堪設想。
連續三十二小時的對峙,他們最終救出人質,隨後兩支隊伍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夏熠隻在狙擊鏡裡遠遠見過那位談判專家的側影,卻從未有機會當麵道謝。
又是一輛大貨車呼嘯著從隔壁車道開過,就好像那些隨著突擊隊出生入死的歲月,在“隆隆”聲裡轉瞬即逝,仿佛成了上輩子的事。如今,他被困在這個基層的崗位上,大部分時間都在大海撈針似的詢問摸排,就連抓個小毛賊都成了令人興奮的快樂運動。
夏熠緩緩回過神來,心底騰起一絲莫名的期待。
是他嗎?
可那又怎麼可能呢。
Z國那麼遙遠,HRT還是一支國際隊伍。
夏熠想了想,最終有點按捺不住,從通訊列表裡點開一個許久未曾聯係的名字,發了一條加密短信:嘿,老關,幫我查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邵麟:我演起戲來我自己都害怕。
夏熠:他想上我的車???
Ps人質救援隊hostagerescueteamHRT是參考FBI的,實際上沒有文中所謂的國際性組織,我瞎掰的,劇情需要,見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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