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8開上高速,離目的地半小時車程。
西城華錦彆墅區位於燕安市近郊蘆花灣,三麵環山,一麵向湖,風景秀美,環境極佳。由於地產二期還在施工中,一期入住率暫時不高。大部分彆墅都閒置著,很多業主隻有度假時才回來。
徐家是為數不多的常住戶之一,主要原因是家裡還有一位年逾九十的老爺子,中風後癱瘓,還罹患老年癡呆、帕金森、腦水腫、糖尿病等一係列老年病。平時,護工與兒媳婦一塊住彆墅,照顧老爺子,但每到周末,徐家長子徐華浩會過來。徐華浩不喜家裡有外人,周末一般會打發護工回家。
老爺子今早起來,沒人伺候,餓著肚子,還拉了一床屎尿。他有帕金森,很多時候肢體行為不受控製,四肢“手舞足蹈”一頓亂揮,終於撞到了床頭的“緊急求救”按鈕。
緊急求救信號與護工的手機是綁定的。
趙阿姨在收到求救後,第一時間打了主人家電話,卻發現沒人接,這才覺得事情不對。匆忙趕來時,就發現一家三口倒在廚房裡,嚇得她立馬就報了警。
薑沫那車人前腳踏進宅子,夏熠一行人也到了。徐宅裡已經站滿了人——有當地派出所的,有西區市分局來的,還有急得都要哭出來的物業保安……
蘆花灣派出所是最早抵達現場的一批警員。
他們中隊長是一暴躁老哥,一見到市裡刑偵支隊的人,就情緒激動地罵罵咧咧:“這事兒太他娘的邪門了我艸。你說說,這一百七十多平的豪宅,三個人,非要擠在這間廚房裡關門關窗吃燒烤?大冬天的還情有可原,這都春暖花開了,前前後後兩大院兒不去,擱這旮遝裡炭烤!”
“但凡窗戶開條縫,都不至於出這種事!他們家這小孩,本科就是名校,工作幾年還去國外念了個MBA,怎麼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城裡來的同誌,我和你說,如果這是一起自然意外,老子特麼辭職不乾了!”
“辭職倒是不必,”薑沫做了個安撫的手勢,“目前有什麼指向他殺的證據嗎?”
男人張了張嘴,卻又卡了殼。
“這不是第一時間就請了你們城裡的專家過來了嘛?徐家交稅大戶,這人死了待遇也是不一樣啊。”中隊長語氣酸溜溜的,遞過一氧化碳檢測儀,“喏,剛開門的時候測的,一氧化碳濃度1233ppm,夠人死上個三回了。”
“警察來之前,現場沒人進去過?”
一氧化碳中毒現場,如果門被打開過,空氣流通,會影響第一時間測量的濃度。
“趙春花,就她們家那個護工,現場第一目擊人。”中隊長一指站在不遠處的女人,“她說當時看到玻璃門是關著的,三個人倒在裡麵,把她給嚇得不敢進去,沒有開門,直接報警。”
徐宅總共兩層,二樓隻有一個巨大的主臥,一樓廚房與客廳之間隔了一道透明的玻璃滑門,這會兒裡麵“哢嚓哢嚓”拍照聲不絕。
法醫到的比他們早,差不多已經完成了初步鑒定工作,工作人員正在三具屍體周圍描痕跡固定線,準備將屍體打包帶走。
這時,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撩開黃色警戒帶走了出來。他帶著一副玫瑰金描邊眼鏡,眼神冷漠,麵無表情。男人脫下第一層手套,用消毒液擦了擦帶著第二層手套的手。
薑沫喊了一聲:“鬱主任!”
鬱敏點點頭,開口就直切案情:“烤爐裡的炭基本都燒完了,整個房間溫度過高,所以,無法通過屍溫來判定死亡時間,但屍體角膜渾濁,頜、頸、四肢均已出現屍僵,屍斑指壓不褪色,推斷死亡時間為10-12小時之前,也就是今天淩晨到淩晨兩點左右。”
男人吐字清晰,語速適中,偏偏那語氣冰冷,沒有一絲起伏,聽得夏熠背後涼颼颼的。
“屍體軀乾、四肢有少量水腫,粘膜、屍斑均呈櫻桃紅色,符合一氧化碳中毒的典型特征。死者大概率是昏迷了一段時間,沒有得到救助才死亡的,昏迷時間,我預估在晚8-10點左右。至於否存在其它死因、毒物、血液HbCO濃度等,還要等回實驗室分析。”
薑沫笑了笑:“三具屍體,你們周末也是辛苦了。”
鬱敏一推眼鏡,目光飛速掠過薑沫,回現場指揮屍體收尾工作去了。
“副隊副隊,這棺材臉是活人嗎?”夏熠湊到薑沫耳邊講悄悄話,“他這個說話的語氣聽得我一身雞皮疙瘩,該不會是解剖台成精變的吧?”
薑沫上挑的眼尾微微眯起,冷冷掃過夏熠,用同樣沒有起伏的語調從牙縫裡蹦出一句:“是啊,睡起來一定很性感。”
夏熠:“……”
一次性出入現場的人不宜太多,等法醫們出來,夏熠他們才戴著鞋套手套進去。邵麟非常沒有存在感地站在一旁,目光一寸寸掃過案發現場。
那是一間長方形的廚房,亮堂寬敞,大理石麵擦得乾乾淨淨,完全看不出油漬。紅木方桌與灶台之間隔了一道吧台,桌上放著一台烤架,三份餐具。玻璃杯裡有一些奶類飲品殘留,菜碟裡蝦殼與扇貝殼疊成小山,染著蘸醬的竹簽到處都是……串串都吃完了,生菜碟裡還剩下一些未烤的蔬菜海鮮,至於烤爐上的東西,早已變成了一塊塊黑炭。
李福正小心翼翼地將食物殘留一一分類取樣。
邵麟的目光又落在了地上的屍體痕跡固定線上。
四角方桌,父子對坐,母親在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