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麟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我不去。”
夏熠心底疑慮更深,但嘴上連珠炮似的:“為什麼呀?這次組裡的大家都去,你也沒少出力,一塊兒來嘛我請客!哦對了,你還記得鬱主任嗎?就那個自帶停屍櫃冷氣的棺材臉法醫,這次他真的特彆特彆感謝你,很想找個機會和你聊聊天,給人一個麵子,啊?”
邵麟不想說自己怕水,就隨便編了個借口:“……可我不會遊泳。”
“不會遊泳也能去啊?”夏熠奇了,“咱們泡溫泉啊,又不是遊溫泉?放心,淹不死的!”
邵麟:“……”
夏熠見人還不答應,便委屈地眨眨眼:“我知道了。嗐,你就是嫌我煩,不想和我一塊玩兒。”
又來了。
邵麟最受不了他那種巴巴的目光,直接原地繳械:“……行吧,我去。”
夏熠心底美滋滋的:泡溫泉,總不至於裹成粽子吧?
萬萬沒想到……
溫泉團建那天,夏熠盯著邵麟的高腰泳褲,眼神呆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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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店裡彌漫著一股濕漉漉的草藥味,氤氳的水氣裡,一座座湯池被假山竹林分割開來,背景音樂舒緩,隔三差五的水花聲裡,客人們有說有笑。
因為內勤的小姑娘們嫌棄男人身上那汗味,不想泡他們的洗腳水,非要單獨整個仙女玫瑰花浴,夏熠被迫包了兩座湯池,男女分場,中間就隔了一座假山籬笆牆。
大家換上泳衣,三三兩兩地蹲在池子裡聊天。
玫瑰池這邊,薑沫拉著閻晶晶,賊頭賊腦地蹲在籬笆牆邊緣,使勁兒地往隔壁瞄,嘴裡還嘀嘀咕咕:“咱兩外勤的,就該去那邊。”
“薑副我們能不能不要湊在這裡偷看了真的很奇怪很像兩個欲求不滿的變態啊啊啊啊啊——”閻晶晶壓低聲音,一臉糾結,剛想溜走卻又被薑沫挽住胳膊。
“噓——再陪姐姐看一會兒,”薑沫笑了,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我可不想一個人當變態啊?”
閻晶晶:“……”
“一群臭男人,有什麼好看的。”小姑娘撇嘴。
薑沫捧著臉:“啊——鬱主任——嘖,你看他那性感的鎖骨,凹的好深啊,嘻嘻。”
閻晶晶:“……”
她興趣寥寥地掃過鬱敏,目光落在了邵麟身上。突然,閻晶晶眼睛一亮,仿佛發現了什麼神奇新大陸:“薑副薑副,你說我們組長他在看啥呢?”
薑沫一心撲再鬱敏身上,那夏熠那就是一團肉,聞言茫然:“啊?”
閻晶晶的刑警雷達突然上線:“我、我覺得他好像在看……邵老師……的胖次???”
邵麟也很煩惱。
他無奈地瞪著夏熠:“你為什麼老看著我?”他眼底閃過一絲尷尬,把“的泳褲”三個字咽了下去。
夏某人的笑容誇張得有些過分了:“就是覺得你腰上這條、這條十厘米寬的玩意兒挺新奇唄。我就想到女孩子的高腰牛仔褲。怎麼,現在泳褲也流行這麼穿啦?哈哈哈哈哈!”
邵麟:“……”
他一定是腦子被驢踢了才答應夏熠來參加這勞什子活動。作孽。
就這樣,邵麟不動聲色地把自己挪到了鬱敏身邊,特意和夏某人隔了半個池子。鬱敏這人話少,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社交。果然,麵無表情的法醫抬眼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算是問過了好。
與此同時,夏熠在心底打著小鼓——邵麟遠比平時看起來“脫衣有肉”,背上很多練不到的地方,肌肉都很結實,完全不像每天伏案工作的白領。所以,他的懷疑更深了。然而,邵麟泳褲上那條見鬼的寬帶子,都快係到人肚臍了,把他整個腰部都藏了起來,根本看不到!
邵麟在湯池裡杵了會兒,漸漸開始覺得煎熬。
水讓他覺得焦慮。
特彆是水深之後,所泛起的幽藍色澤。
邵麟深吸一口氣,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就當脫敏練習了。
放鬆。
你很安全,放鬆。
然而,焦慮就是一種古怪的情緒,人越想著,往往就不受控製地越發焦慮。邵麟覺得自己呼吸越來越快,但這燥熱的空氣裡,氧氣好像就不夠用……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努力控製著自己的呼吸。
與此同時,夏熠把自己整個人埋進水下,在水中睜開眼睛。
他依然在偷看邵麟。
池子裡所有人都很放鬆,從水裡看,什麼樣姿勢都有。唯獨邵麟像一座假山似的站著,全身都繃緊了……所以,夏熠這會兒更懷疑了——邵麟為什麼這麼緊張?他是擔心什麼被發現麼?
大概泡了二十幾分鐘,是鬱敏率先起身,說太熱了,先走了。邵麟頓時在心底謝天謝地,忙不迭地跟上,說這麼巧,鬱主任咱們一起。
夏熠一見邵麟走了,連忙起身,也追了過去。
公共浴室!他最後的機會!
然而,等他一陣風似的殺進浴室的時候,邵麟剛好抱著衛生用品走進為數不多的單人隔間。他用“你有病嗎”的目光狠狠瞪了夏熠一眼,然後“嘭”的一聲關上門。
可憐夏熠手裡握了一塊肥皂,站在門口,被濺了一臉水。
夏某人是個心底藏不住事的。
那個黑衣人一直沒找到。藝術館位置偏僻,地處新區。那個區是最近幾年才開發出來的,大量地皮還空著,監控網絡也不完善。再加上派出所的人很不上心,跟丟了摩托就不管了,理由是涉案金額不超過500,遭到破壞的東西也不太值錢。最後,那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可就憑那黑衣人的身手,夏熠就知道這事絕沒那麼簡單。
到底……會不會是邵麟呢?
換衣服的時候,恰好鬱敏的存物櫃就在他身邊,夏熠忍不住湊過腦袋,神神秘秘的:“鬱主任,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鬱敏抬了抬眼皮,示意他問。
“我盯著一個人的泳褲看了很久,”夏熠壓低聲音,“先說明啊我不是猥瑣男我看的也是男的。反正我就盯著人泳褲看,結果他就突然緊張了,好像還有點怕我!這個反應……正常嗎?”
鬱敏帶上自己的玫瑰金邊眼鏡,看了夏熠一眼,仿佛在看什麼發瘟的小動物。
夏某人渾然不覺,像是急於求證什麼似的追問:“比如我盯著你的泳褲看半天,你肯定就不會緊張的,對吧?”
“緊張確實不至於。”鬱敏轉過身,慢悠悠地吐出一句,“但我會擔心,你是不是想gay我。”
夏熠驚了:“臥槽!”
所以說,邵麟緊張……也可能……是因為這個???
“那、那、那我是不是要和人解釋一下啊?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啊啊啊?”
“倒是不必。”
鬱敏重重合上存物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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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趙春花一案整理完畢,即將上交檢察院的時候,東區分局的人突然上門,還帶著一個案子來。
幻燈片裡,一張大頭照蹦了出來。那是一個年輕的女人,瓜子臉,煙熏妝,誇張的假睫毛,烈焰紅唇,一臉“哥特社會姐”的模樣。
“王妮妮,26歲,工作說好聽點,是夜店特殊服務人員,花名Linda。兩年前因為沾葉子進過拘留所。昨天上午,王妮妮室友前來報案,說王妮妮於前天晚上失聯,可能已經出事了。”
夏熠一聽便覺得奇怪——首先,成年人失蹤不到48個小時大多不予受理,更何況是小姐這種比較特殊的職業。大部分人隔幾天又會自己回來,但跨區聯動,一定是大事。
“她室友非常篤定王妮妮出事了,原因有二。”東區的警員介紹道,“首先,王妮妮家裡很窮,平時日常吃土,但就在過去一周,大手大腳買了許多名貴化妝品與鞋包,卻不肯告訴她室友這錢的來源。其二,王妮妮在失蹤前,與她手上最有錢的金主大吵一架,甚至撕破臉惡言相向。她和室友說,自己再也不需要這些臟錢了,並且坦言自己手上有一筆‘生意’,事成回來就請她吃大餐。然而,王妮妮離開後就徹底失聯了,手機打不通,彆提大餐了,直到第二天也不見人影,所以,她室友才報了警。”
“因為王妮妮有□□前科,我們起初懷疑是她卷入了某樁毒|品交易,所以十分重視,但摸排下來,並沒有發現她與毒|販網絡的聯係,卻發現了一條很奇怪的線索,可能和你們西城華錦的案子有關。”東區的警察頓了頓,又切了一張幻燈片,“我們檢查了王妮妮筆記本電腦的搜索記錄。她可以說是一個從來不看新聞的人,但最近格外關注福潤集團一家三口的案子,其中,搜索詞條頻率最高的是‘季彤’。”
“我們問了報案人,王妮妮最近是否有奇怪的行為。她室友提到一點——上周,向來走哥特女王路線的王妮妮把她頭發染回了深栗色,還單獨漂了兩根金色小辮,但王妮妮就這麼搞了兩天,又把頭發給剪了,讓她覺得有點奇怪。室友當時還問了,王妮妮說是金主喜歡。但是,我們碰巧看到季彤參加活動照片……”
夏熠一拍大腿。深栗色大波浪披肩,兩根金色小辮,這不就是季彤的日常發型嗎?
“我——”閻晶晶猛然站起,隻覺得背後一片冰涼,“美格裡商場的錄像是我去調取的!當時我拿季彤的照片去問收銀員有沒有見過這個人,她一口咬定見過,就是因為對那金色兩小辮印象深刻!因為收銀員正確地描述了季彤那天穿的衣服,所以我完全沒起疑!”
可現在看來,季彤卻很有可能偽造了自己的不在場證明。
假設,季彤給了王妮妮一大筆錢,找她打扮成自己,在徐華浩一家出事當晚,拿著自己的手機去美格裡繞了一圈,至於季彤本人……
極有可能就在案發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