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晶晶麵無表情:“組長,您那特殊的腦回路,這裡不是很建議在刑偵口乾活呢。”
薑沫皺著眉頭,說路人變態倒不至於,但如果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作案——比如偷情被撞破的野鴛鴦——確實很難在十年後發現痕跡。
“世界上沒有那麼多變態。”邵麟緩緩開口,“我來稍微分析一下。”
“西山上沒有垂直的斷崖。根據西山的地形,要摔成劉宇童那種骨折,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摔倒後,小孩沿著陡坡滾下去,在路途中,頭撞上了岩石陷入昏迷——當時是夏天,這種情況必然會導致全身多處擦傷,以及植被的壓痕。可當時搜山的時候,無論是警員,還是警犬,均無所獲,所以我認為可以排除這種可能。”
“劉宇童的墜落,必然是非常乾淨利落的,直接撞上一大塊堅硬的表麵,甚至血都沒出的那種骨折。這幾天走訪西山,我認為唯一可能發生第二種情況的,就是在劉雨夢所說的這四塊巨石上。”
“再根據之前案子裡的筆錄,村口大媽說,劉宇童像隻猴子一樣,活潑得很,四五歲就能獨自爬上巨石上最險的‘天梯’。既然那天沒有下雨,天也沒有徹底黑。除非小孩突發急病,我覺得基本可以排除劉宇童失足跌落的可能。他大概率,是被人推下去的。”
“隻是,我們現在最大的問題——小孩子是被蓄意謀殺,還是凶手一時興起,就像薑副方才
舉的例子,比如突然撞破了一些他不應該看到的事而被殺害。”
“如果是蓄意謀殺,那一定是熟人作案,但劉家家庭關係簡單,鄰裡間沒有矛盾,這個當年已經摸排清楚了。如果是一時興起,那凶手的犯罪窗口其實非常有限。根據卷宗記錄,小孩下午三點半獨自在村口老奶奶那裡買了冰棍,五點半姐姐找人時不見,六點左右打來電話說找不到小孩。要出事,也就隻有那麼兩個小時的窗口。衝動殺人的凶手,大概率沒法將作案現場收拾乾淨。而且,如果是一時興起,哪裡來的黑色裹屍袋?什麼樣的人,平時會隨身帶著一個這樣的大袋子?”
劉宇童屍體上裹著的袋子,雖說已經破敗不堪,但如果把它還原,全新的時應該是一個1.2m長,橫截麵為45cm*45cm正方形的長方體袋,可以用來托運行李。
但是,這個袋子的材料質地,又不是可以反複使用的托運行李包,表麵也沒什麼文字、花紋,更像是某種大型物件快遞外麵套著的包裝袋。
“凶手把小孩放進包裡以後,又填充了土,藏去了一個當時搜山都沒有發現的地方。這更加說明,凶手對整座西山非常熟悉……”邵麟說到這裡,臉色一變,突然把點全部連上了,“墳堆!土裡那些細小的、人工切麵的灰色石塊,是墳堆裡破碎的墓碑!那天踩點,我走過。那裡才是劉宇童的第一埋葬點!”
警方再次提審劉雨夢,提問“你當年是否把劉宇童的屍體,埋在了山腳下的亂葬崗裡”,測謊儀裡的幾條線,突然上下起伏得像即將猝死前的心電圖。正常人不可能是這個反應。
十年前的一幢懸案,終於被捅破了最後一層紙窗戶。
“你確實,從來沒有把屍體藏於山頂的雙生樹下,所以測謊儀沒有反應。至於你尋找劉宇童的過程,大部分都是真實信息,而‘你沒有殺人’這個點,你已經在十年無數次自我洗腦中,馴化了你的大腦,讓它信以為真。”
“所以測謊儀之前沒有測出你撒謊。”
邵麟靜靜地看著三十出頭的女人,斷言:“劉雨夢,殺死弟弟的凶手就是你。”
劉雨夢盯著邵麟良久,終於,她脫力似的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她看上去非常不甘心,卻又好像終於解脫了一樣。
她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坦白:“……我媽是個特彆重男輕女的人,其實我家人也是,那一整個村子的人都是。從小到大,我媽就因為生了個女娃在婆家抬不起頭,做什麼好像都低人一等,比不上我生了兒子的小姨。”
“所以,開放二胎的時候,她開心得要命,每天都和我說,夢夢啊,媽媽給你生個弟弟好不好。”
這麼多年過去了,劉雨夢談起這件事時依然無比憤怒,眼神陡然變得凶狠:“不好。一點都不好!”
“雖說我一萬個拒絕,但我媽還是義無反顧地懷了第二個。當時還特意去鄉下看了個什麼黑診所,確定了是男孩,才生了下來。”
“當時我才十五歲,小孩半夜哭鬨不僅影響了我的中考,從此放學以後,周末,放假,一把屎一把尿的都要我管孩子。每次我和我爸媽吵架,說你們生的傻犢子你們自己管,就又是一頓罵,說我是個沒良心的小白眼狼。”
“我真恨死他了,每天都恨不得掐死他。”
邵麟:“……”
“後來,我長大了,大學裡談了個男朋友,聽說我還有個這麼小的弟弟,就覺得奇怪,還曾經一度懷疑我是不是年少時懷孕,自個兒生的丟給爸媽,可把我給氣的。後來我又換了個男友,結果也是聽說我家有個小弟弟,他媽媽聽說我爸媽特彆寵弟弟,說什麼‘娶妻不娶扶弟魔’,就又鬨黃了。你說生這麼個弟弟,有百害而無一利!”
劉雨夢越說越是咬牙切齒:“當時家裡趕著要拆遷了,能分兩套房子,結果我偷偷聽到我爸媽背後商議,一套房子他們自己住,一套房子給我弟弟!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房子給我也沒用,就指著我住未來老公家去。”
拆遷房留給弟弟的事,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劉雨夢真的動了殺心。
“那天天色也不早了,我去叫他回來,小孩還和我鬨呢,怎麼都不聽話,趴在石頭上對我做鬼臉,非要我上去抓他。我好不容易爬上去了,趕他下來,誰知他又笑我胖得像豬爬得慢。”劉雨夢突然頓住,雙眼失去了焦點,似乎看向了更遠的地方。
半晌,
她扭曲出一個笑容:“本來是想拿耗子藥把小鬼給毒死的,誰知當時氣的,沒忍住把他給推了下去了。”
劉雨夢在實驗室當實驗員,負責簽收大批量實驗裝備,那些袋子很大,丟了她也嫌可惜,就打算回收帶回家。她擔心孩子醒來告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斬草除根。
當年小丘峰下的亂葬崗,景區還沒清理過,大家也挺忌諱的,沒什麼人去。可對山區無比熟悉的劉雨夢知道,有一個墳包下有一座墓室,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但被開了一個盜洞。那個洞的大小,恰好足夠她把那個袋子塞進去。
墓室已經被破壞得很厲害了,她隨便踢了幾腳,上方的土堆就塌了下來,完美掩住了入口。墳堆附近經年的埋葬物,也擋住了氣味,警犬很難發現端倪。
這樣一具屍體,就這樣在那裡埋了好多年,山上碎石泥土落了又塌,墳堆上長出了新的植被。
漸漸的,不再有人提起那個失蹤的小男孩。
“但我媽吧,”劉雨夢冷哼一聲,“兒子沒了,魂也跟著丟了,每天都在山上上上下下地找兒子。那時候,墳堆那片,還經常翻出些死人骨頭,她挖到了就去警察局,說找到兒子了,結果又不知道是誰的野墳。她骨頭挖到的多了,把警察那邊也給惹煩了,但我害怕啊!我怕有一天,這袋子真的被她給翻出來了!這十年,我的日子也不好過。”
邵麟忍不住直接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所以,那具屍體,到底是怎麼從山腳下的亂葬崗,跑到山頂上的雙生樹下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趕榜的二獅
和平時的二獅
存在某種生殖隔離
——《**型生物觀察圖鑒之兩隻二獅》
05沒結束,但我要恢複成隔日更獅了,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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