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顧小少爺身高腿長, 一步能邁出好遠。
顧棠被他攬著走得很吃力，嘴巴被緊緊捂著也沒辦法喊他停下，左右看看沒什麼人, 乾脆兩腳一蹦，小腿一勾，攀在顧小少爺身上。
生命值賺來不易, 能省一點是一點。
顧棠瞥了眼快見底的血條, 心安理得地當掛件。
顧啟年走得好好的, 莫名感覺身上分量一沉，他也不瞧瞧顧棠在乾什麼, 就這麼半扛半抱著把人擄進了器材室。
“砰——”地一聲。
關上鐵門。
外麵烈日炎炎，器材室裡卻昏暗陰涼。
隻有些許陽光從屋頂的氣窗傾瀉進來, 能看見一些細小的灰塵顆粒在光線處緩緩遊走, 好像老膠片電影中的噪粒。
兩人距離挨得很近。
顧棠能聽見對方略顯粗重的呼吸聲，以及身上潮濕的熱意。
把他扛進來受累了，顧小少爺不容易。
“我給你扇扇。”
顧棠五指並攏，用手掌充當小扇子, 像隻小撲棱蛾子似的在顧小少爺臉側呼扇呼扇。
“……”
對方沒說話，並緊緊捉住了他的兩隻手腕。
以為這樣他就做不了人肉風扇了嗎？
哼，小瞧他了！
顧棠仰起小臉, 嘟起嘴巴，對著顧小少爺的臉：“呼——呼————”
涼快吧！
“……”
顧棠的氣息隨著微涼的風撲麵而來。
少年身上不再是曾經幼崽的奶香味, 而是一股甘冽清新的味道, 像是雨後的青草的芬芳, 其中還帶著一絲絲甜。
很乾淨，卻又很讓人上頭。
顧小少爺強迫自己沉下聲音，以示嚴肅：“我們並沒有和解。”
言下之意——
我還在生氣。
然而他話音剛落, 就感到肩膀微微一沉。
顧棠忽然向前靠過來，毛絨絨的腦袋抵在他的右肩上。
顧啟年愣了愣：“……怎麼了？”
“沒……電……了……”
顧棠沒有在開玩笑。
軍訓這幾天他都沒見到顧啟年，一個劇情任務都沒能做起來，之前積攢的生命值也快要消耗殆儘，如果顧小少爺再不來找他，他也要去找對方充電了。
生命值降低的感覺很難受。
現在他頭暈眼花，症狀和中暑或者低血糖差不多，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不用多說什麼，顧啟年就發覺顧棠的狀態不大對勁。
額頭冒冷汗，臉色也蒼白。
不像是平時和他開玩笑的樣子。
顧棠迷迷糊糊之間感覺到自己被抱到器材室的軟墊上，嘴裡被喂了點涼涼的水，又被塞了顆糖，脖頸和耳根後還被抹上了涼絲絲的去暑精油。
顧小少爺服務很周到，做完這些後，還把微涼的手掌貼在他的額頭上。
像是在試探體溫。
【恭喜宿主！完成‘讓男主著急’成就，獎勵生命值10點！立即給你續上！】
著急了嗎？
顧棠看著顧啟年忙著給他塗這塗那，嘀咕了一小聲：“還算有點良心。”
“沒良心的是你。”
從語氣聽，顧小少爺的氣還沒消。
但聽見顧棠能說話，顧啟年也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有了新增的生命值，顧棠的精神稍稍恢複一點，仰頭看了眼對方。
剛才沒那麼近還看不出來，現在兩人幾乎臉貼臉，就能發現顧小少爺漂亮的眼睛下麵掛了兩道淡青色的黑眼圈。
但並不影響顏值，像是畫了個不太明顯的小煙熏妝。
顧棠伸手摸摸對方的下眼瞼：“你不會這幾天都沒睡好吧？”
顧小少爺抿唇不答，臉上陰氣沉沉。
不用問也知道正被失眠困擾著。
顧棠微微擰起眉毛：“宿舍條件不好，你睡不著？”
江城第一中學宿舍條件很優越，就算是軍訓時期的臨時宿舍也保證了學生們休息的舒適度，他這兩天睡得還行，顧小少爺就算再養尊處優，也不至於睡不著吧。
半晌，就聽顧啟年吐出三個字：“不習慣。”
那確實。
宿舍條件再好，也趕不上家裡的床墊舒服……
顧棠正要拍拍對方的肩，安慰兩句，顧小少爺惜字如金的嘴裡又蹦出三個字：“你不在。”
在家裡他倆也不天天睡一塊兒啊！
“不一樣。”顧啟年皺著眉頭。
在家的時候，就算顧棠去樓上房間睡了，他的被子裡也有對方留下的清甜氣息，他聞著聞著就能睡著。
學校宿舍裡什麼都沒有……
顧棠愣住：“我不在你睡不了覺？”
“……”
顧啟年不太願意承認，但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顧棠怎麼也沒想到，搞半天對方鬨脾氣的原因是兩人沒法一起睡。
個子見長有什麼用？
顧小少爺分明還是個粘人的小朋友！
說是這麼說，但顧棠心軟軟，抬手摘下顧啟年的迷彩帽子，摸摸對方烏黑柔順的頭毛：“年年乖，你要適應呀，咱哥倆又不能睡一輩子。”
“為什麼不能？”
行吧，顧小少爺今天不是很講理。
顧棠跟他說不清楚，隻能反問一句：“總不能永遠長不大吧？以後還要找對象呢……”
說到這個話題，顧棠有點害羞，臉頰也微微發熱起來。
他上輩子身體不好，沒機會跟人接觸，剛滿十八歲就死了，更沒機會談戀愛，也不知道處對象是什麼感覺，隻能從平時看的小說裡了解一點點。
據說處對象是很甜很甜的。
然而一聽這話，顧小少爺的臉色更難看了。
“你還想找對象？”
顧啟年陰惻惻地問。
不知道為什麼，顧棠被他問得心裡發毛，下意識就搖了搖頭。
顧小少爺臉色稍緩：“那就行了，我也不找，你永遠長不大也沒事，一直小小的也不錯。”
顧棠：“？？？”
不是，這盼著他長不高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顧啟年聽見顧棠說不找對象，心想他倆還可以一直睡下去，心情頓時變好不少，從口袋裡摸出個防曬霜擠在手心，不聲不響地替顧棠抹。
小崽子不怎麼會照顧自己，連防曬霜都塗不勻，放任不管的話，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曬成一隻小花貓……
不過小花貓也挺可愛的。
顧小少爺的嘴角微不可查地翹了翹。
十幾歲的男孩子，發育和沒發育的體格相差很大。
顧棠暗中比了比。
顧小少爺給他塗防曬霜的手掌都比他的大了一圈！
一想到對方還盼著自己長不大，顧棠越想越氣，一邊挨搓，一邊暗搓搓地想——
今天不治一治顧小少爺，他就不知道誰是老大！
係統在顧棠的腦海裡興奮得摩拳擦掌。
【宿主，你準備要怎麼折騰男主？】
顧棠兩眼一眯：“看我的。”
顧啟年正專心致誌地給顧棠抹防曬。
掌下的皮膚溫熱柔軟，Q/Q彈彈的，手感特彆好，他甚至有點……愛不釋手？
想到這裡還有點後悔。
小時候的顧棠也特彆可愛，那時候自己怎麼就沒想到搓搓揉揉他？
顧小少爺正在心猿意馬，塗著塗著，顧棠又把腦袋湊過來，溫順地靠在他肩上。
“……”
顧啟年心情微妙。
好像有那麼一點開心，但又不知道自己在開心什麼，總之，本能地不想推開肩上這小小的分量。
顧棠安靜靠了一會兒，開始作妖。
帶著哭腔哼出一聲：“我好難過啊——”
“？”
在脖子後麵抹防曬霜的手猛然一頓。
顧棠硬是將想要上翹的嘴角壓彎下去，嗚咽道：“你長高了，我又長不高，跟彆人說你是我弟弟也沒人信，反正也不是親兄弟，你也從來不喊我哥，還咒我長不大，嗚嗚嗚……”
“……”
顧啟年皺起眉頭，“我沒有這個意思。”
從不喊哥是因為他是重生來的。
兩輩子的年齡加起來要比顧棠大很多，喊哥很奇怪，而且潛意識裡，他也不怎麼喜歡和顧棠兄弟相稱。
顧棠一邊吭吭唧唧，一邊暗中觀察顧小少爺的臉色：“你一次都沒喊過我哥，嚶……”
顧啟年有點不知所措。
雖然記憶中的第一次見麵，奶團子就哇哇大哭。
但其實這麼些年下來，顧棠真正哭起來的次數屈指可數。
像這樣的嚶嚶嗚咽，更是少見……
纖細的脖頸因為哭泣而微微發抖，脆弱得像是隨時都會斷掉，單薄的身體也隨著哭聲一顫一顫。
顧啟年給他哭得心口堵得慌，將手從對方的脖頸移到後背，不太熟練地輕輕拍了幾下：“……彆哭了。”
顧棠抽抽噎噎：“一次都沒……”
“我不是……”
“一次……”
“哥。”
顧小少爺忍著彆扭，認命地低低喊了一聲。
顧棠小小聲，極小心似的問道：“你剛才喊了什麼？我太難受了，沒有聽清……”
顧啟年：“……”
喪權辱國的事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
顧小少爺貼著顧棠的耳朵，又喊了一遍，才問：“滿意了吧？”
“啊哈！”
下一秒，顧棠跳下軟墊，圓圓的娃娃臉上哪有半點淚痕，“年年，你上當啦！”
他得意地晃著手機，樂得搖頭擺尾：“我錄音了哦！我要設置成鈴聲天天聽！”
說完，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一溜煙跑了。
顧啟年：“……”
【宿主牛逼！完成‘讓男主知道世間險惡’劇情任務，獎勵生命值30點，劇情幣X3！】
顧棠一邊跑，一邊美滋滋地聽著係統提示。
顧小少爺真是他的充電寶！
見麵一小會兒，血槽上漲一大截！
器材室門口。
顧啟年看著少年蹦蹦躂躂離開的背影，輕輕撚了撚手指上的防曬霜。
防曬霜的乳白色液體被緩緩抹開，手心裡還殘留著對方皮膚溫軟的觸感。
他忽然很想知道，長大後的顧棠會是個什麼模樣……
半道上，顧棠又把手機放到耳邊，回味地聽了好幾遍那聲“哥”。
顧小少爺正在經曆變聲期，磁性的嗓音酥酥麻麻很抓耳。
顧棠聽著聽著，臉頰莫名其妙地發燙起來。
他呆呆地摸了把自己的臉。
奇怪了，不熱啊……
【宿主！關鍵劇情點來了！！！】
顧棠被係統的一聲嚎引開了注意力，沒空想自己臉紅的緣由。
關鍵劇情點非常重要，相當於必做任務。
獎勵值高，但難度係數也大，一般由時間條件觸發。
隻要男主的年齡滿足，關鍵劇情點就會自動開啟，完成不了就沒辦法繼續做其他的劇情任務，如果持續卡住，逾期未能完成，問題就更加嚴重，可能會扣除獎勵，甚至被判定篡改劇情。
一聽見關鍵劇情點，顧棠如臨大敵：“什麼任務？”
【兩周內完成‘掩蓋男主的光芒’主線劇情任務，獎勵100點生命值，劇情幣X10！】
任務獎勵很給力，一次性加滿血條。
但任務難度實在太大了
顧棠抗議：“好難啊！”
這合理嗎？
這本小說的名字就叫《啟年榮光》，他這個炮灰小反派怎麼可能蓋住男主的光芒？！
對此係統也沒轍，隻能幫著宿主暗搓搓罵主腦幾句。
係統：沒有打工統不恨資本腦！
強硬的任務無法改變，顧棠懷著忐忑的心情回到自己班的隊伍裡，旁邊同學一看他，立馬湊過來：“那個顧啟年把你帶去哪兒？對你做什麼了？”
這位熱心同學名叫朱旭，是顧棠的同班同學兼軍訓宿舍舍友。
剛才被顧啟年的氣勢駭住，眼睜睜看著顧棠被“綁”走，朱旭等回過神來才知道著急。
他到處跟老師和同學們說顧棠被看起來凶巴巴的學生會骨乾抓走了，大家都用一副關愛失智兒童的眼神望著他。
朱旭：“……”
該死。
不要對好學生有濾鏡啊喂！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個顧啟年雖然好看得不像個真人，但性格也非常不做人，渾身上下都很危險，像是能把顧棠一口吃掉。
他的小舍友還是被捂著嘴拖走的！
要是顧棠再不回來，朱旭都打算向警察叔叔求助了。
顧棠感謝對方的關心，搖搖頭說道：“沒做什麼，就聊了兩句。”
真的嗎？
左右看看小舍友確實全須全尾的，露出來的皮膚上也沒有被霸淩的痕跡，朱旭這才鬆了口氣。
結果他這口氣還沒喘勻實，猛然看見小舍友奶白色的脖子後麵有塊沒塗開的防曬霜，還是個手印形狀。
“！！！”
朱旭目光如炬，一把抓起顧棠的手往上比了比。
不對！
這手印比小舍友的手大了一圈兒！
忽然被抓住手的顧棠：“？”
朱旭生怕傷害對方，小心翼翼地試探：“不是純聊天嗎？怎麼還塗防曬霜啊？”
他的小舍友軟糯可愛，長得又小小一隻，不會真的被霸淩了吧？！！
顧棠回憶了下，估計是剛才溜得太快，顧小少爺沒來及幫他塗開，隻好自己伸手把那塊防曬霜抹勻：“他怕我曬傷，就抹一點。”
“正經人誰給彆人抹防曬霜啊？！”
摸來摸去的……
朱旭對此極不讚同。
顧棠聳聳肩，沒當回事：“弟弟給哥哥抹個防曬霜怎麼了？”
朱旭總覺得哪裡不對：“真的是弟弟嗎？他跟你長得不怎麼像啊……”
相處模式也不像哥倆。
“真的啦。”
顧棠得意洋洋地從褲兜裡摸出手機，“不信我放給你聽聽。”
現在他有證據啦。
再也沒人能說他不是哥哥。
顧小少爺自己也不行！
顧棠樂滋滋地豎起一根手指頭，很有儀式感地準備點下“播放”鍵。
“學生會的過來啦——”
突然，不知哪位熱心同學大聲報信。
這一聲之後，周圍同學嘩啦啦一陣瘋跑，藏手機的藏手機，整理著裝的整理著裝，還有一下子把零食全塞嘴裡的。
顧棠滿臉懵逼：“怎麼了？”
朱旭想告訴他學生會來抽查手機，但已經來不及了。
幾個戴紅袖章的學生會成員走了過來。
為首的那個一抬起帽簷，就引來了一陣吸氣聲。
“嘶，真帥啊……”
“好好看……”
“完了，我要早戀了！”
顧棠也跟著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人他幾分鐘前剛見過，不是顧小少爺又是誰？
被人群簇擁著的顧小少爺，再次證明了一點——關鍵劇情點太難了。
男主的光芒根本遮不住！
顧棠懷疑自己可能要死在這關。
顧啟年鶴立雞群地站著，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視線落在那張熟悉的小臉上，薄唇輕啟：“學生會抽查軍訓期間違規攜帶手機情況，發現即暫時沒收。”
顧棠身體一僵：“？！！”
軍訓不可以帶手機的嗎？
他不知道啊！
不知道也沒用，顧小少爺明擺著就是衝他來的，當場逮了個正著。
“你濫用職權！”
顧棠兩手抓著顧小少爺的衣袖，瞪圓了眼睛。
陽光下，少年琥珀色的眼睛格外澄澈透亮，睜得圓圓的，好像小貓一樣，在加上這張討喜的娃娃臉，能把人可愛死。
顧啟年手背在身後，手指下意識地撚了撚，忍住想rua對方一把的衝動，低聲說道：“是你先耍詐。”
裝哭騙他喊哥，他當然要來銷毀證據。
顧棠冷笑一聲：“反正你也不知道我開機密碼，刪不掉。”
“哦，是嗎？”
顧啟年微微俯下身，薄唇貼在他的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們、的、生、日。”
顧棠：“！！！”
完了，錄音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