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教你進彆人房間要敲門？”
顧啟年長腿一伸, 從大床那頭下來，繞到另一邊，把地上的小熊拖鞋給顧棠踢踢好, 又給人把手腕上的絲帶解了。
他個子高，顧棠就抬起手腕配合他的動作。
床邊立著的少年身材高大，挺拔如青竹, 床上坐著的少年仰著一張討喜的小娃娃臉, 頭上還翹著幾根睡亂的呆毛, 看起來乖的要命。
晨光下這幅畫麵很好看。
謝淺看呆了一瞬，回過神來才意識到顧小少爺剛才那句話是對他說的。
“是啊, 我家沒人啊。”
謝淺無辜地撓撓臉頰，走到門口抬手叩了兩下, “這樣敲嗎？”
顧啟年：“……”
顧棠還記得昨晚用餐時謝淺說自己的父母常年在國外藝術學院當老師, 一家三口幾乎很少有見麵的時候，從這個角度看，謝淺就相當於有錢人家的留守兒童。
家裡經濟條件固然不錯，但家庭教育嚴重缺失。
也就難怪謝淺那些奇奇怪怪的行為。
好在孩子還小, 本性不壞。
可以慢慢教。
顧小少爺顯然也想到了，沒再多說什麼。
顧棠衝謝淺友好地笑了笑：“沒事啊，謝謝你來叫我們起床。”
“啊, 對！起床！”
謝淺終於想起來正事兒，“我是來叫你起床的, 快中午了, 我們還練不練琴了？”
顧棠從床上蹦起來：“什麼？這麼晚了？！”
謝淺點點頭, 拍了拍自己圓潤的肚皮：“是呀，我還比你們多吃了一頓早飯呢，你們家廚子做的飯賊好吃！”
顧棠：“……”
確實。
顧家的廚師長有點東西。
“等等……”
顧棠揉了揉剛被鬆開的手腕, 忽然想起什麼，轉頭盯著顧啟年。
因為眼神太過炙熱，顧小少爺頗有幾分心虛地偏過頭去，又被顧棠兩手捧住臉頰將腦袋掰正過來。
顧棠：“看著我。”
顧啟年薄唇緊抿，等待審問。
顧棠肯定是要繼續問絲帶的事。
但他還沒想好怎麼回答。
就見娃娃臉的少年兩眼一眯，盯著他仔細瞧了一會兒後，問道：“睡了那麼久，你怎麼還有黑眼圈？”
顧小少爺一怔。
……就這？
顧棠捧著他的腦袋左看右看：“你不會半夜背著我打遊戲了吧？”
顧啟年：“……”
“我不玩遊戲。”
顧小少爺拉開顧棠的手，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
顧棠也跟著鬆了口氣。
他見過不少小同學這個年紀迷戀上打遊戲，學業就荒廢了，他家顧啟年小朋友可是男主，未來要逆襲成為大佬的人物，絕對不能沉迷遊戲。
而且夜裡不睡覺容易長不高。
這點也很關鍵。
雖然顧小少爺不矮了，但據說長得早的孩子容易後續乏力，長不上去。
他得盯緊顧小少爺。
顧棠用兩根手指頭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顧小少爺，表示：我會看著你的啊。
顧啟年：“……”
夜裡睡得像小豬一樣的不知道是誰。
-
開學典禮表演在即，練習時間寶貴。
起床洗漱後吃了點東西，顧棠就和謝淺開始練習校歌的四手聯彈。
校歌節奏明快，彈奏起來難度不大，主要鍛煉的是兩人的配合度，順了幾遍曲子後，顧棠和謝淺就漸漸默契起來，打手和漏拍的情況基本消失。
休息的間隙，顧棠放鬆了一下手指，誇讚謝淺：“你彈得真好哎！”
這是實打實的真心話。
之前隻是聽朱旭說謝淺在外麵比賽拿了多少獎項，但因為謝淺略顯奇葩的性格，導致很難讓人把那些獎項和真實的他聯係在一起。
真正坐下來彈琴，鋼琴小王子的光環就正式上身了！
顧棠在說話的時候習慣注視這對方，圓亮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顯得十分認真。
謝淺向來自傲，極少因為彆人的誇獎而感到不好意思，這會兒卻因為顧棠過於真誠的視線，而臉頰紅了紅，破天荒地謙虛道：“還好啦，我以前學琴的時候每天都要彈十小時，熟能生巧而已……”
顧棠驚歎：“果然天才也是需要努力的！”
被誇天才很開心，謝淺也回以讚賞：“你彈得也很不錯啊！”
老實說，他有被顧棠的琴藝驚豔到。
謝淺自小學琴，天賦出眾，很少有鋼琴師能入他的眼，更彆提初中同學了，所以一開始老師安排四手聯彈，他是拒絕的。
謝淺：鴻鵠豈可與燕雀為伍？
如今一起彈奏過後，他隻覺得——
真香！
跟人默契配合的感覺太好了！
顧棠的琴藝竟然不亞於他！
甚至有可能超過他……因為這首曲子的難度不夠，顧棠顯然還有很多實力沒有發揮出來。
之前謝淺還隻是覺得顧棠人不錯，現在對顧棠忽然有了伯牙對子期的情誼。
謝淺認證好朋友的標準很簡單：
——這兄弟以後可以一起彈琴。
既然是好兄弟，自然要多了解對方一些，於是謝淺問道：“你學琴的時候一般一天彈多久？”
沒等顧棠回答，有道略低沉的聲音替他說道：“不多，也就想起來的時候彈一兩曲吧。”
謝淺：“？”
顧啟年露出炫耀自家小孩的表情：“顧棠小時候不用人教就會彈《小星星》。”
謝淺：“！！！”
怎麼可能？
《小星星》多難啊！
他小時候學這首還被難哭過呢！
“你騙我！”
謝淺悲憤扭頭，一臉淒苦地望著顧棠，“天才就是天生的！”
“哈哈……”顧棠乾笑著摸摸鼻子。
總不好說是他上輩子學的吧。
不過他練習彈琴的時間確實不算長，因為一直住在醫院，並沒有彈鋼琴的條件。
那時候，醫院休息大廳的中間放著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非常漂亮，每天晚上七點到八點之間，都會有一位鋼琴師老先生來彈琴。
音樂能安撫人的情緒，不少病人餐後也會繞到這裡，來聽一聽鋼琴師彈琴。
顧棠就是其中的一員。
在身體允許的情況下，他就會過來聽曲子，回到病房裡還會對著平板電腦裡的模擬琴鍵，找個琴譜，自己練習。
有些關於琴的問題他不懂，就會去請教那位鋼琴師老先生。
對方很和藹，讓他直接在鋼琴上彈奏試試。
漸漸的，顧棠就會彈琴了。
鋼琴師老先生覺得顧棠是個好苗子，想收他做關門徒弟，但當時的顧棠隻能告訴老先生，自己無法離開醫院，甚至可能活不了太久。
他至今還記得那位老先生眼中流露出的悲傷神情。
不過現在的顧棠很好。
老先生如果知道了，一定會為他感到高興。
他有一起彈琴的小夥伴，還有聽眾。
從小到大，顧小少爺都是他最忠實的聽眾。
練習之前，看見顧啟年坐在旁邊，謝淺還不是很理解，小聲問顧棠：“我們彈琴，他為什麼也在啊？”
可惜沒逃過顧小少爺靈敏的耳朵。
顧啟年聲音冷冷：“謝淺，你想被丟出去就直說。”
被點到名字，謝淺縮起脖子，假裝剛才無事發生。
顧棠笑眯眯地告訴他：“我彈琴的時候，年年一直都在的啊。”
就好像顧小少爺運動的時候，他在旁邊畫畫一樣，他彈琴的時候，顧啟年小朋友也會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聽。
哦，不對……
有一次就很不安靜。
還記得那是在他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
顧棠自己創作了一支小曲子，興致勃勃地在鋼琴上試著彈一彈，想分享給顧小少爺。
哪知彈到一半，顧麟忽然衝了進來，一把將他抱起來。
顧棠兩腿懸空地掙了掙，發現掙脫不開，隻能像嬰兒時那樣無奈地掛在小叔的手上。
顧麟興奮得像是瘋了：“棠棠！你剛才那首曲子從哪裡來的？”
顧棠老實地說是他自己創作的。
“真的？！”
顧麟眼中充滿驚喜，看向他的眼神宛如看見了神明，“你是天才嗎？絕對是天才吧！小叔跟你要個授權，行不行？”
早就知道顧家小叔平日穿衣打扮走朋克搖滾風，顧棠沒想到顧麟還真在大學裡搞了個樂隊。
正值畢業季，顧麟想帶樂隊在畢業典禮上表演，但報上去的曲目一直不能通過，理由是校方想聽一些原創的聲音。
可是，會演奏和會譜曲是兩回事。
顧麟正蹲在家裡對著五線譜抓耳撓腮，忽然聽見一段從未聽過的優美旋律。
隻要稍微改動一點點，就很適合畢業典禮的氛圍。
叫他怎能不激動？！
顧棠麵對顧家小叔的請求，很是大方：“小叔你拿去用，彆客氣。”
“嗚嗚嗚，棠棠你是小天使……不！你是我的小神仙！”
顧麟太激動了，緊緊抱住顧棠，還蹭了蹭小神仙軟嘟嘟的臉頰。
顧棠向來乖巧，一動不動地挨蹭。
顧家二少爺抱著軟乎乎的崽崽正蹭得忘我，忽然覺得腳背一涼，以他的經驗，頓覺不妙，低頭一看——
橙黃色的果汁潑在他的腳上。
量還不小。
旁邊，他家親侄子拿著一個空玻璃杯，麵無表情地聳聳肩。
顧啟年：“對不起，手滑。”
騙誰啊？！
手滑為什麼杯子還在你手上！
這都不是第一次了！！！
“我的限量版新鞋啊啊啊——”
顧麟隻得放開顧棠，衝出去搶救鞋子。
他前腳剛走，後腳顧啟年就坐上了琴凳，一雙深邃的黑眼睛望向顧棠：“我想學彈琴，你教我。”
顧棠很意外。
顧小少爺雖然會做他的聽眾，但是對音樂的興趣向來不大，表現在從不會刻意去聽流行樂或者輕音樂。
不過對方說要學琴，顧棠自然是鼓勵的。
多個技能多條路。
讓他來為未來的顧大佬點亮音樂技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