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啟年長睫低垂。
目光落在顧棠的手上。
白皙修長的手, 剛才還放在他的胳膊上，這會兒已經挪到了他的膝蓋上，很輕鬆自在地搭在那裡。
要是顧棠知道他的心思, 恐怕就不會這麼自然了。
顧啟年漆黑深邃的瞳仁閃了閃。
閉上眼睛, 幾秒鐘後再睜開, 所有的情緒已經被全部收斂好。
下纜車的時候。
顧棠發現前麵那對Coser也下車了, 兩人其實年紀很輕，是一對小情侶，一下車就重新戴起飄逸的白發, 在站台附近凹造型拍照, 拍完了才黏黏糊糊地牽手走。
不是老兩口，是小兩口。
感情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甜甜蜜蜜的。
顧棠正瞅著人家發呆, 忽然指間傳來觸感，低頭就見顧小少爺把手指插進了他的指縫裡。
十指緊扣的動作。
和前麵那對白毛小兩口一模一樣。
想到是自己讓顧小少爺跟人家學的, 顧棠麵紅耳赤地小聲說：“彆學了, 那兩人的例子不太好……”
“哪裡不好？”
顧小少爺黑漆漆的眼瞳中透著迷茫, 像是真的不明白, 等著求解似的。
顧棠想到自己帶壞了單純的顧小少爺, 臉更紅了, 囁嚅道：“反正我們不學他們了。”
顧小少爺看看前麵兩人緊握的手, 又低頭看看自己和顧棠牽在一起手, 無辜地歪了歪頭：“你不想跟我牽嗎？”
當然不是！
顧小少爺這隻手, 他從小牽到大的, 就是……
這姿勢不對。
顧棠想把手抽出來，換個正常點的姿勢，但對方給他攥得死緊。
抽不動……
“我覺得挺好的。”
顧小少爺說著, 拇指還在顧棠的手背上輕輕摩挲了幾下。
顧棠過電似的感覺一陣酥癢，就見前麵的兩人走著走著還親了一嘴兒，頓時頭皮一麻：“不行，不學了不學了！我以為他倆是老兩口，才給你舉例的……”
看著顧棠拚命解釋的樣子，顧啟年舌尖在腮上微微頂了下。
他其實覺得都行。
老兩口不也是兩口子。
顧棠口不擇言，越說越說不清，從舉例的那一瞬，他就找錯了參照物！
找什麼老兩口，應該找哥倆！
不過周圍也沒有像他們這樣貼貼的哥倆，顧棠乾脆放棄了舉例子的念頭，直接說道：“這不重要，重點是你不許去玩極限運動！”
顧棠說話的時候本來就大的眼睛瞪得圓圓的，漿果般飽滿紅潤的嘴唇開開合合，襯得一張娃娃臉格外可愛。
讓人想捏一把。
顧啟年沒牽的那隻手背在身後撚了撚，臉上還是一副正經的樣子：“嗯。”
“年年乖。”顧棠見顧小少爺聽話，十分欣慰。
這麼一來，手也忘了要鬆開。
顧啟年低頭瞥了眼兩人交握的手，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
纜車站台附近可以拍到不錯的風景。
這也是剛才那對Coser在這裡駐足停留的原因。
攝影師心血來潮，讓幾位同學也停一停，他在這裡加幾張照片，再拍一段小視頻。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用了快一個小時。
期間，滑雪場的纜車一直在走動，不少高級滑道的玩家從山頂滑下去後，會乘坐纜車上來，再繼續滑。
等到纜車再次到站，車門打開。
走下來一抹銀色的身影。
銀光閃閃的衣料在陽光下反射很強，過於顯眼，一下晃到了顧棠的眼睛。
喬莉莉和許薇看見帥哥就兩眼放光，嘰嘰喳喳地小聲討論起來。
“這不是剛才那位銀色滑雪服嗎？！”
“離得遠還沒覺得，近看他好高啊！”
“是不是專業滑雪運動員？”
顧棠對滑雪運動不了解，回憶對方的動作輕盈優美，但至於是不是專業的，他也說不準。
那人身材頎長，肩寬腰窄，護目鏡擋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個輪廓線條極為標致的下巴，年齡二十出頭的樣子，看著像是大學生，嘴角掛著和煦的笑容，是親和力十足的類型。
但不知道是否因為看不見眼睛的緣故，顧棠覺得這人的笑容有點兒假。
像是蒙了一層麵具。
“你又在看這個人。”
顧小少爺的聲音冷冷地響起。
顧棠驀地一驚，本能否認：“沒有！”
他要是說看了，顧小少爺又想去學極限滑雪怎麼辦？
好不容易才給勸回來的！
顧棠腦袋搖得像個小撥浪鼓：“沒看沒看！”
“……”
顧啟年咬了下後槽牙。
他這邊剛想明白和顧棠的關係，轉臉就見小崽子在看帥哥，換誰誰心裡能痛快？
“你是不是覺得他很帥？”顧小少爺酸溜溜地問。
顧棠想都不想：“一點都不！”
顧小少爺冷哼一聲：“你都沒看，怎麼知道他不帥？”
顧棠：“……”
顧啟年小朋友學壞了！
居然會套他的話了！
但顧棠很會搞定對方，深吸一口氣，站起來去牽顧小少爺的手。
像剛才一樣。
十指緊扣！
這種時候就要學渣男，隻要沒抓到現行，死都不承認！
顧棠心虛，隻想早點離開是非地，拉著人走得飛快。
纜車站內。
銀色滑雪服摘下護目鏡，露出一張俊逸不凡的臉。
他眯起眼睛，抬眸朝兩個少年走遠的方向瞧了瞧，嘴角笑容漸漸上揚。
晚餐之前，顧棠一行人還有繁重的拍攝任務需要完成。
“哎！帥哥，你笑笑！”
攝影師急得直抓頭。
剛才在下麵拍攝的時候還好好的，這位漂亮的冷酷帥哥隻要到了可愛小男生的麵前，臉部表情總會變得柔和起來，運氣好的話，還能抓拍到幾張有笑容的。
可到了山頂，就一副冰封三尺的樣子。
難道是山頂太冷了？
顧啟年並不是因為冷而笑不出來，是一想到顧棠剛才看銀色滑雪服的眼神，他就煩。
煩躁又上火，笑得出來才有鬼。
顧棠發現顧小少爺情緒不佳，跟攝影師說道：“要不您先拍其他同學？我跟他溝通一下。”
攝影師求之不得。
他也想早點拍完早收工。
“去吧去吧，好好溝通一下，表情要是好，我們一下子就拍完啦！”
“好的，謝謝您。”
顧棠和攝影師打過招呼後，就把顧小少爺拉到一邊。
“年年，你是不是累了？”
剛問完，就見顧小少爺單手扭開一瓶水，還想遞給他。
顧棠：“……”
這也不像是沒勁兒的樣子。
對方把水遞到他麵前，就沒有收回去的意思，晃了晃瓶子，像是催促他快喝。
顧棠沒多想，低下頭就著對方的手淺淺喝了一口。
他並沒有注意到，當他的嘴唇碰到瓶口的時候，顧小少爺的眸色變深了些許。
“不喝了？”
見顧棠抬頭，顧啟年便收回手，將瓶子轉了一圈，嘴唇壓在顧棠喝過的位置上喝起來。
顧棠愣了愣。
顧小少爺是有潔癖的，而且很嚴重。
他小時候總喜歡咬半顆糖給顧小少爺，長大發現顧小少爺的潔癖後，他就沒有再那樣分糖給對方吃，更何況顧小少爺也不怎麼愛吃甜食。
雖說顧小少爺是不嫌棄他，但瓶口也沒有兩人喝一邊的道理……
“要說什麼？”
亂糟糟的思緒被對方清冷的聲音打斷。
顧棠驀地回神：“哦，一會兒拍攝的時候，年年能不能笑一笑？”
顧啟年垂眸瞧著他，悶聲道：“看見會笑的，就嫌棄不愛笑的了？”
顧棠一臉懵：“啊？”
思索片刻，才意識到顧啟年小朋友是在說那個銀色滑雪服。
“誰說的？”
顧棠小身板湊上去，用肩膀輕輕碰了碰顧小少爺，“年年不笑也好看。”
顧啟年喉結微動，彆開頭：“糖衣炮彈。”
顧棠：“？”
怎麼就是糖衣炮彈了？
明明是肺腑之言！
顧小少爺這張臉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可高級了，那種時尚大片裡的國際超模都是這樣的，看起來清冷孤傲，神秘吸引人，又讓人不敢接近。
“但這不是拍校園刊物麼，要的是陽光活潑，不是高冷。”
“你就笑一個嘛，笑起來更好看！”
顧棠連哄帶忽悠，伸出兩根手指頭去推顧小少爺的嘴角，“像這樣笑，微微翹起來一點點就可以……”
“哪樣？”
顧小少爺忽然上前一步，逼近過來。
顧棠本能後退，後背“啪”地抵在一棵樹上，樹葉上撲簌撲簌地抖落下一些碎雪。
碎雪紛紛揚揚地飄落。
但顧棠被對方高大的身影罩得嚴嚴實實，那些碎雪大多數落在了顧小少爺身上。
莫名覺得壓迫感十足。
顧棠像是個被逼到角落的小動物似的，團著身子縮著手，發現對方身上有雪，還好心地壯起膽子，探出小爪子幫人家撣一撣。
小心翼翼地咧出一個笑容做示範：“這樣笑，學會了嗎？”
“不會。”
顧啟年抬手撐著樹乾，又伏低下身子，黑如深潭的眼睛注視著他，“你再教教我？”
顧棠咽了口唾沫。
一隻腳無意識間抬起來，腳尖在身後的樹根位置不好意思地蹭了蹭。
他跟顧小少爺這姿勢，好像樹咚啊……
隱約覺得有點怪，但對方的臉湊得太近，美貌被N倍放大以後，顧棠看得有點眼暈，大腦也思考不了太多，隻能含含糊糊地說道：“想點開心的事，自然而然就能笑出來了……”
顧啟年挑眉：“開心的事？”
顧棠使勁點點頭：“年年有什麼特彆開心的事嗎？”
“跟你一起。”
顧小少爺答得很快，語氣平靜。
顧棠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跟他在一起就是開心的事”。
心裡瞬間開出一朵小花。
頓時忘了自己和對方現在的姿勢有多尷尬，顧棠彎起眼睛，拉住顧小少爺的衣服下擺：“我也是！”
“最開心的就是每年和年年一起過生日！”
“是嗎？”
語氣聽起來淡淡的，但顧啟年柔和了眉眼，不經意地彎唇綻開一個笑容。
顧棠被對方這個笑容晃得呆了呆。
【宿主！好消息！男主事業線分支3——開啟！】
顧棠還沒從顧小少爺的笑容中緩過神來，忽然聽見係統提示音，不解地眨眨眼：“分支3是什麼？”
前麵兩次出現事業線分支都情有可原。
剛好有刺激顧小少爺改變事業線的事件發生，比如拍攝校園刊物，比如看見滑雪的人。
現在可什麼都沒做啊。
隻是他覺得顧小少爺的笑容很好看而已……
【讓我看看事業線分支3是什麼……】
【以，以色侍人？！】
顧棠一驚：“什麼東西？！！”
係統也不知道男主的事業線分支為何出現那麼多花裡胡哨的玩意，它一時間解釋不了，在顧棠的腦子裡一陣手忙腳亂地翻資料。
顧棠聽著係統嘩嘩翻資料的聲音，同時瞧見顧小少爺勾著嘴角，茶裡茶氣地說——
“是我笑得好看，還是他笑得好看？”
顧棠：“……？”
不行！
他家顧小少爺要像書裡寫的那樣，靠能力逆襲崛起，絕不能走上靠臉吃飯的路！
沒有人可以讓他家顧小少爺賣笑！
包括他自己！
十分鐘後，兩人回到拍攝地。
攝影師滿臉期待：“帥哥學會笑了嗎？”
結果發現，不僅漂亮的高個子男生不笑了，就連糖團子一般的娃娃臉小男生也不笑了。
顧棠臉上一絲笑容也無：“就這樣拍。”
攝影師：“？”
沒弄錯吧？
兩人是去學笑，不是去學怎麼板臉的吧？！
顧棠下巴一抬，一張小臉板板正正，神情剛毅道：“您就這樣拍，校刊要的是‘團結友愛，嚴肅活潑’。”
“我們倆是：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