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季節, 略感悶熱。
好在校園裡植被蔥鬱,晚風一吹,比外麵涼快不少。
顧棠被顧小少爺牽著走了幾步,發現對方總是不太舒服似的動動脖子, 每隔一會兒還用拎了很多東西的那隻手撓幾下。
就算這樣, 也沒放開跟他牽著的那隻手。
“是不是被蚊子咬了?”顧棠問他。
“嗯……”
顧啟年應了一聲,不情不願地說, “可能吧, 有點癢。”
顧小少爺潔癖得厲害,從小就討厭各種蟲類, 在眾多的蟲子中間, 最討厭的當屬蚊子, 這種會吸人血的昆蟲在顧小少爺看來跟沒消毒過的針頭沒什麼區彆。
光是想一想, 都覺得惡心。
相比起被咬後的不適感, 顧小少爺更多厭惡來自於——被蚊子叮一下,很不乾淨。
好在顧小少爺天生不招蚊子,極少被咬。
“在外麵等了太久,才被咬到了吧?”
顧棠頗為心疼地說, “年年其實不用來接我的,我又不是認不得回宿舍的路。”
顧啟年瞥他一眼, 淡淡道:“我樂意。”
說著, 又將顧棠的手攥緊了幾分:“下次早點回來。”
言下之意, 以後還會等他。
顧小少爺繼承了顧家祖傳的傲嬌脾氣,對人好也是彆彆扭扭的,一點都不坦率。
低頭瞧了眼兩人緊緊拉在一起的手,顧棠彎起眼睛:“嗯,下次我給你打電話, 省得在外麵喂蚊子。”
顧啟年一想到被蚊子趴在脖子上蟄了一下,就渾身不舒服,悶聲悶氣地“嗯”了一聲,隻想拽著人趕緊回宿舍。
就在這時,餘光瞄見不遠處有一高一低兩道身影鑽進了樹叢裡。
學校這段通往宿舍的路,一側種了片小樹林,冬天樹葉掉了光禿禿的沒個遮擋,夏天就不一樣了,植物枝繁葉茂,是校園小情侶幽會的聖地。
教導主任為了整頓校園風氣,晚上帶著學生會骨乾進去抓過幾次。
但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荷爾蒙分泌過剩,又是對什麼都好奇的年齡,早戀這種事,禁又怎麼禁得住。
隻要稍一不留神,就春風吹又生。
做學生會長多年,顧啟年對校內這類秘事清清楚楚。
但顧棠不知道。
顧棠也注意到了那兩道身影。
一開始,他隻是發現對麵兩人跟他和顧小少爺一樣手拉著手,莫名覺得親切,多看了幾眼,卻瞧見那兩人走得好好的,忽然一貓腰鑽進了小樹林裡。
顧棠:“?”
“他們進樹林乾什麼?”
顧棠感到很奇怪。
顧啟年對此心知肚明,卻反問:“你不知道?”
顧棠茫然地搖搖頭。
黑燈瞎火的,小樹林裡不適合學習,要說乘涼吧,小樹林再怎麼涼快,也沒有在宿舍吹空調舒服。
他橫豎想不通那兩人大晚上鑽樹林能有什麼好事。
“他們去談戀愛。”
顧啟年偏頭觀察著少年,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微表情。
就見顧棠驀地一愣。
這是顧棠未曾設想過的答案。
江城一中校規甚嚴,嚴格禁止早戀。
沒想到有人膽子那麼大,居然明晃晃地談戀愛!
“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鑽小樹林嗎?”
顧啟年微微傾下身來。
顧棠活了兩輩子都沒談過戀愛,他哪知道這些,猜測道:“他們怕被教導主任抓住?”
“這隻是一方麵。”
顧啟年語速很慢地緩緩說道,“另一方麵原因……他們想到沒人的地方,做一些親密的事,不能給人看見。”
“……”
顧棠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
明明顧小少爺沒說什麼露骨的話,但他的臉頰又開始發熱,手心也在出汗。
他想把手從顧小少爺手心裡抽出來,在褲腿上擦一擦。
但對方把他抓得很緊,抽不動。
黑暗中,顧啟年俯下身,貼在少年的耳邊低語:“他們可能還會親嘴。”
低沉的聲音傳入耳朵。
半邊身子都變得酥酥麻麻。
顧棠一聽見那兩個字,大腦就“轟”的一聲:“你彆亂說……”
“什麼算亂說?親嘴嗎?”
顧啟年狀似不經意地又重複了一遍。
幸虧天色已晚,不然這會兒就能看見顧棠兩腮紅得快要滴血。
顧小少爺怎麼能……
怎麼能那麼輕鬆地說出那個詞啊?
發現少年眼神閃躲,顧啟年幽幽道:“談戀愛本來就是要做這些的,你不知道嗎?”
“你知道!你又沒談過!”
顧棠梗著脖子。
好歹他還是哥哥呢。
他都不知道,顧小少爺怎麼好像知道很多的樣子?!
也不能說他不知道,陪梅奶奶看電視劇的時候,也有看到男女主有一些親密舉動,上輩子看小說,紙片人也會有……但審核很嚴,該拉燈的都拉燈了,不拉燈的寫得也都很隱晦。
就……完全跟三次元聯係不到一起去。
見顧棠這副沒經驗的單純模樣,顧啟年隻覺得可愛。
他在黑暗裡目光灼灼地望著人,沉聲告知對方:“我要是談了,想要做的更多。”
“你彆說了……”
顧棠聽得麵紅耳赤。
一方麵是羞於聽顧小少爺分享戀愛計劃,另一方麵是心虛。
他怕顧小少爺再繼續說下去,會給他那些變態又離奇的夢開拓思路……
顧啟年隻想稍稍試探一下,沒想到顧棠對情侶間的親密行為那麼排斥,甚至還有幾分害怕的樣子,這令他內心莫名焦躁起來。
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沒了逗人的心情。
即便四下路燈昏暗,顧棠也發現顧小少爺好像不太愉快的樣子。
他琢磨著,那兩人公然違反校規,顧小少爺生氣也屬正常。
放在平時,顧棠也支持顧小少爺的工作。
但今晚不知為何,他不希望那兩人被抓住,略顯擔憂地問:“年年,你會去抓他們嗎?”
顧啟年情緒不佳,聞言反問:“你說呢?”
他都沒戀愛談。
不如全世界一起毀滅。
陰暗的想法還沒來及滋生,就被少年活活晃沒了。
顧棠輕輕晃了晃和他相牽的那隻手,軟聲道:“還是彆了吧。”
少年的溫聲軟語很管用。
顧啟年心情瞬間轉好,但嘴上卻說:“校規禁止早戀,你忘了?”
“我們就當沒看見,行不行?”
顧棠仰著小臉,彎起一雙眼睛。
顧啟年挑了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可以早戀?”
“……”
顧棠不想回答這個關於“早不早戀”的問題,他做了一個假設,“如果我們今天沒從這裡走,不就發現不了他們嗎?假裝看不到也是可以的。”
沒聽到想得到的答案,顧啟年不爽地舔了舔牙尖:“這世上哪來的如果?”
“這會兒小樹林裡蚊子不是多嘛。”
顧棠哄著人說道,“讓蚊子咬他們,就當是懲罰?”
顧啟年冷哼一聲:“我又沒早戀,怎麼還是被蚊子咬了?”
今晚的顧小少爺格外不講道理。
但顧棠向來縱容對方,就算是這樣的無理取鬨,他也隻是輕輕拽了拽顧小少爺的手:“那我們更沒空多管閒事了,早點回去,我幫你消毒擦藥。”
聞言,顧啟年墨黑的瞳仁驀地一亮:“你幫我?”
顧棠點點頭:“嗯嗯!”
顧小少爺肉眼可見的愉悅起來,拉著他往宿舍的方向走:“好,我們快回去。”
正值周末,宿舍裡黑漆漆的。
謝淺應邀外出參加鋼琴演奏,兩天都不回來,朱旭則趁著周末回了趟家,都不在。
顧棠一進門就打開燈,到了亮處,看顧小少爺疑似被蚊子咬到的地方,發現脖頸處那片冷白色的皮膚上確實鼓起了一個紅色的小包。
“還算好,年年體溫偏低不招蚊子,隻被咬了一口。”
要是換他站在校門口,絕對被咬得滿頭包,顧小少爺隻被蚊子占了一口便宜,已經是萬幸了。
顧棠用手指碰了碰那個紅色的包,心疼地嘀咕:“這蚊子怎麼專挑脖子咬……”
問是這麼問,但顧棠又開小差的想著,如果他是蚊子,肯定也挑這處下口。
顧小少爺的脖頸修長,皮膚很薄也很細膩,能看見內裡的青色血管,手指放上去,還能感覺到皮下汩汩湧動的血液。
對蚊子來說,大概就是秀色可餐?
在顧棠檢查蚊子包的時候,顧啟年隻是偏著頭注視著他,一動不動。
任由少年的手指在他脖頸上遊走。
放在重生前,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脖頸是命門所在,連野狗都知道打架要護著脖子,在孤兒院長大的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但現在,他卻期盼顧棠多碰碰他,不僅僅是脖子,他想要顧棠和他親密無間。
彼此可以毫無顧忌地觸碰對方。
顧棠沒發現麵前人的眼神越發深邃,他確定顧小少爺隻被蚊子咬了一口後,就催人去洗澡:“用肥皂多搓搓,洗乾淨出來塗藥。”
“……”
顧啟年目光沉沉地盯了沒心沒肺的少年一眼,轉身洗澡去了。
片刻後,衛生間裡傳來嘩嘩的水聲。
“年年真聽話。”
顧棠自言自語地嘀咕,順便將給顧小少爺打包回來的食物拿出來放到桌子上,一盒盒打開。
這樣等顧小少爺洗完澡出來,就能吃東西了。
顧棠一邊忙著擺飯盒,一邊哼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這是他最近剛構思出來的,如果編好了,準備繼續以Sugar的藝名發表,到時候交給小叔操作就行。
隻不過這首曲子裡,總有一段跑不順。
覺得缺了點兒情緒。
但具體是什麼,他又找不到……
不過顧棠向來佛係,想不出來就慢慢想,有感覺的時候哼兩聲,說不定哪天就順下去了。
他心思專注地想著曲子,並沒有注意到衛生間的水聲什麼時候停了,更沒有注意到什麼時候自己的身後站了人。
顧棠把兩隻小兔子形狀的奶黃包夾進碟子裡,讓小兔子們排排坐好。
從小到大,顧小少爺雖然嘴上從來不說,但分明就很喜歡可愛的東西。
還偷偷拿走他的小熊呢!
想到這點,顧棠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放好碟子,一轉頭,撞上一片泛著濕意的胸膛。
對方離他隻有不到一拳的距離。
在他背後不知站了多久,一聲不吭,像是守株待兔般地等他撞進去。
“擦藥。”
顧啟年垂眸望著他,簡潔地吐出兩個字。
顧棠想往後躲,但背後就是書桌,若是往前,他臉都要埋在顧小少爺的胸口上,於是隻能伸出兩根手指頭,輕推對方:“擦藥就擦藥,你怎麼不穿衣服……”
顧小少爺濕著頭發,裸著上身就出來了。
雖說都是男生沒什麼,但顧棠這不是做夢了嗎,就擔心以後顧小少爺出現在他夢裡,也是這副沒穿衣服的樣子。
“忘記拿了。”
顧啟年語氣沒什麼變化,隻是一雙墨瞳緊緊盯著少年戳在他胸口上的兩根細白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