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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墓園裡,在墓園外,沈河自始至終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看著自己父親被掩埋,他忽然問了沈稚一個問題。
“前幾天你想和我說的事,其實不是窗簾吧?”沈河說。
連她自己都快忘記這個借口了。
沈稚沒否認。
“那是什麼事?”他又問。
他剛失去父親。她想了想,猶豫著,最終還是回答:“不適合現在說。”
鬆軟的泥土被推下墓穴。
過了一陣,沈稚也忍不住問:“那麼,那天你又想跟我說什麼呢?”
沈河盯著未知的前方。
“以後再說吧。”他給她答複。
這一天,沈稚幫忙做了午飯,沈河與他弟弟在起居室裡看電視。屋子裡吵吵嚷嚷的,好不熱鬨。
她忽然萌生一種微妙的錯覺。
但錯覺就隻是錯覺。
他們四個人坐在正方形的餐桌旁吃了一頓飯。
沈河找助理要了車,準備親自送弟弟去學校。習習打了個電話給沈稚,說是正在為沈河他父親的一些事公關,忙得焦頭爛額,麻煩她多關照些。
大家都合作了這麼多年,沈稚當然應承。
即便兄長派頭表現得如此明顯,沈河對他弟弟還是沒什麼親熱勁。沈稚看不下去,拉住初中男生說:“你好好讀書,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聯係我們。”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沈河是一個典型,他弟弟也差不到哪去。
男孩點頭:“謝謝劉書記——”
這個稱謂一出,幾個大人的視線都忍不住挪過來。
沈稚怔了怔,沈河已經回過神來。
劉書記是沈稚演過的一個角色。
那部扶貧題材的電視劇得到了國家扶持,因為劇本的創新和製作的精良得到了一致好評。沈稚也借此拿了幾個主流的獎項。
沈河的後媽當即解釋:“他可愛看你演的電視劇了。”
沈稚笑起來,又拍拍男孩的肩膀:“這麼叫也可以。”
男孩漲紅了臉,連忙改口:“謝謝嫂子。”
聽到“嫂子”這個稱謂,剛剛還笑得挺燦爛的沈稚頓時僵硬。
她確確實實是他嫂子。
而形成鮮明的對比的是,看到沈稚尷尬,沈河倒是在幸災樂禍。
來送車鑰匙的助理插嘴問了一句:“你不看你哥演的戲嗎?”
隻見男孩緩慢地搖頭:“啊,不……”
然後就輪到沈河滿臉不高興了。
他弟弟就讀的學校,也是沈河的母校。聽說以後,沈稚有些難以置信:“那不是重點初中嗎?”
“我看起來不像是優等生嗎?”
“學表演的哪有人成績好。”沈稚很有偏見地說。
沈河想了想,最後竟然附和了:“也是。”
他們本來送完學生就要走,卻剛好遇上校長非要合影。沈河就像發了一筆小財後回村的打工仔,本性暴露,藏不住得意,連笑容都準備好。
沒想到校長湊過來,滿臉雀躍地問他:“能不能請沈稚單獨拍一張?我們一家老小都是她的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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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票隻買到第二天的。
助理給他們訂了酒店。
畢竟再在後媽那間小房子裡擠著就是添麻煩。
接過一張房卡後,沈稚沒有收回手,繼續等候著。待助理一臉茫然看過來,她才強調:“這是我的,那他的呢?”
助理疑惑地反問:“你們不住一間嗎?”
“我們什麼時候住一間了……”一天的勞累已經讓她有點不耐煩,沈稚抑製住埋怨,微笑著說。
助理手頭已經去辦,卻還是貧嘴一句:“昨天不就住在一起?”
沈河聽到,沒來由地輕笑起來:“你沒去過我們家啊?”
他們在家裡都是分兩間臥室。
助理與自己的雇主和雇主的配偶也算朝夕相處,公眾人物生活多有不便,大事小事各類瑣碎都需要幫忙。他多少明白他們是表麵夫妻。但有些時候,又好如霧裡看花、水中望月,總覺得這兩個人莫名其妙。
他們不是真正的夫妻。
但假夫妻的話,怎麼會——
做助理,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聽的不聽,不該知道的就彆仔細想。
到酒店時也不過傍晚。
沈稚和沈河在倒頭就睡上相當有默契,畢竟前幾天忙壞了。睡前沈稚抽空看了看最近的新聞。習習是可靠的拍檔、能乾的同事,公司強悍且願意為當家藝人付出金錢,沈河家中的紛爭全在他本人授意下銷聲匿跡。
然而睡夢中度過的時間並不比預想中久。
才晚上九、十點鐘,沈稚已經醒過來了。房間裡一片漆黑,她躺了一會兒,起身喝水,然後走進洗手間。
收拾一下後,她終究是沒找到其他解悶的活動。
走到最外麵的房間,沈稚打開電視機。電影頻道在放黃正飛導演的處女作,隻可惜,已經播到了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