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正飛說:“長江後浪推前浪。”
見到設的套沒用,對方索性挑明:“您覺得沈河怎麼樣?”
本來還擔心黃正飛會敷衍了事。
堪稱意外驚喜的是,聽到這個名字,黃正飛一改剛才沒興趣的態度,當即表明立場,給出準確答複:“我不喜歡他。不,可以這麼說,我非常討厭這個臭小子。”
一時之間,黃正飛導演討厭演員沈河的消息傳得到處都是。
當然,畢竟隻是個人喜惡,沈河的業務能力有目共睹,這件事也隻能作為圈內趣聞,大家聽了就算了。至多也就幾個沈河的黑粉、沈氏夫婦的黑粉將其奉為聖經。
到了晚上,習習去接沈河。
他上車時,她一邊整理後座一邊說:“真的不要緊嗎?不會影響幾位導演老師的關係吧?”
“不知道。”沈河不太負責任地說。
習習發火:“我跟你說正事!”
沈河放下手機,慢條斯理地仰頭說:“反正我肯定會去。”
當初年少輕狂,在表演上的自以為是太多,對成為演員反倒沒抱過什麼覺悟。不是想演戲、會演戲就能成為演員。這個時代,身處社會,每個人都不是單獨的個體,尤其是公眾人物。所有藝術工作者都該像電影《霸王彆姬》裡小癩子那樣痛哭流涕一次,最好是將真心話說出來——“我什麼時候才能成角兒啊?”
今非昔比,他已經是連婚姻都靠演技的人。
“……”習習沉默,然後壞心眼作祟,想警告他,或許也不算誇大其辭,“你要去自取其辱?”
哪能想到,沈河居然毫不猶豫地承認:“對。”
也沒什麼大不了。
年紀越大,生活變得越複雜。然而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車裡一片死寂,他深不可測地笑起來:“畢竟我很喜歡他的電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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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片場裡,周語詩偶爾會在程睿禕周圍繞來繞去。看見沈稚,程睿禕立刻湊攏,形成一條鮮明的食物鏈。
周語詩明顯喜歡程睿禕。
也是,他沒有什麼汙點,大家不是粉絲也至少是有好感的路人。尤其是年輕女生,恐怕再吃這一套不過了。
然而,即便如此,也改變不了演戲的水平。
今天的周語詩還是一樣的不記得詞,還是一樣的舉止誇張,還是一樣的表情僵硬。
休息的時候,新來的助理忍不住偷偷嘀咕了一句:“為什麼她一直乾瞪眼啊?”
經驗豐富的小秋歪著頭,沒什麼表情地回答:“整容過度,麵部肌肉就是這樣。”
周語詩重來一遍又一遍,就連跑龍套的演員們也有些不滿。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其他人不太方便發火的境況下,他們卻沒那麼多顧忌,索性直接抱怨起來。
周語詩哪裡受過這種委屈,一下暴跳如雷,又發脾氣又流眼淚。
眼看著事情要變得麻煩起來。
沈稚叫助理過來,安排了幾句。
慰問品送上來,她也起身微笑著安撫大家。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群眾演員們一時間也不得已壓下怒火。
沈稚又拍拍周語詩的肩膀,拿紙巾替她擦眼淚,好聲好氣地說:“不要哭鼻子了。”
周語詩抽抽嗒嗒,用力點頭,哭得更厲害了。
心裡卻不住地想,沈稚真是個好人。
周圍大多數人也都在想,沈稚真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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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桌上,張江南問:“你回來有什麼打算嗎?”
提及這個,張清月不由得放下刀叉,長歎了一口氣。
在美國的生活的確給她帶來了災難般的痛苦。去時充滿了夢想與憧憬,然而卻落得如今的下場,灰溜溜地回來,懷揣著一顆徹底碎掉的心。
張江南也為女兒感到心疼,隻不過,當初出國,他並未站在支持一方,這時候不論說什麼都不便,於是隻能歎息。
“我會儘量幫你的。”張江南說。
“爸,”張清月苦笑,“麻煩你了。”
“大家都是這樣,更何況你還是我的女兒。相互扶持,相互成就,先找個靠譜的東家,”張江南說,“良宜挺不錯的。沈稚就在那,子琛也和沈河走得近。”
這兩個名字像落進木匣的珠子,隻聽到嘈嘈切切一陣響。
張清月說:“——沈河和沈稚,真的結婚了?”
“那天不是見過麵?”張江南說。
張清月搖頭,笑笑說:“在學校時,聽說他們關係不好。”
“不意味著不能結婚。他們倆是那屆我最喜歡的孩子,”張江南不由得會心一笑,“一動一靜,但是又殊途同歸。”
“怎麼會呢。”
張清月彆過臉,窗外沒有月亮,她靜靜凝視著。
“其實他們是有共同點的。他們倆,本質上是同一種人。”
“什麼?”
回想起任教時光,許多往事翩翩而至。光陰似箭。
“很記仇,卻又沉得住氣,懂得審時度勢。這兩個人,”張江南說,“是能成事的那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