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河突然說:“我要上洗手間。”
跟小學生課堂上舉手告知老師似的。
沈稚沒反應過來,撫摸著耳墜道:“去不就是了。”
“跟你說一聲,”沈河極具挑釁地假笑,“怕你找不到我難辦。”
等他一轉身,她當即助跑上前,用肩膀狠狠撞擊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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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稚沒想到會這麼冷。
她中途想去拿件披風。本來準備安排助理去辦,結果看到年輕女生幾天忙得沒吃上飽飯、此時正在自助餐廳偷偷胡吃海塞,想來想去,私人停車場的治安向來很好,她還是自己動身。
沈稚一邊擺弄手機一邊發消息給丁堯彩,正走著,她驟然回過頭。
空曠的場所裡僅僅隻看得到各色車輛。
她又繼續往前走。
沈稚沒能掉以輕心,再回頭,果不其然看到幾個記者。
對方也沒打算一直藏著掖著,像生怕她不翼而飛似的,頓時喊著她的名字衝過來:“沈稚—
—”
沈稚轉身就加快腳步。
不在工作人員不在場的情況下接受采訪是常識,但身後幾位不知道怎麼混進來的不速之客顯而易見不在乎這個。沈稚躲進車裡,剛要關門,車門就被壓製性的力氣擋住。
是一個男記者,停車場燈光的映照下,他的五官泛著油光,如連珠炮彈般快速說話時,唾沫星子迎麵噴過來。
“沈稚你看這邊!”他說。
沈稚皺眉:“我要報警了!”
然後趁對方晃神,一把將門重新關上。
報警是不可能的。對於公眾人物而言,報警絕對不是最好的選擇。引起軒然大波,正中對方下懷不說,受負麵影響最多的還是自己。
他們有三、四個人,不知道是哪個瀕危媒體的背水一戰。沈稚被堵在車裡,慌張到不行,手機已經變成紅色的電量異常醒目。
娛樂圈中,沒有哪個藝人自始至終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汙點。
沈稚也曾被汙蔑,不止一次。最嚴重的那一次是包養說,報道寫得有鼻子有眼,公司效率問題,辟謠不巧地延遲了很久。
期間就發生了影迷的傷人事件。
不能再發生壞的狀況。沈稚抑製住手指的顫抖,來不及細想,已經撥通了一個號碼。
車窗外繼續傳來急促的敲打聲。
電話接通一瞬間,沈稚屏住呼吸,儘全力將支離破碎的話拚湊成句子:“喂,你在哪?能不能過來一下——”
她沒有覺得過去多久。
大概因為在反省自己為什麼會下意識聯係他。
假如有人說覺得沈河可怕,沈稚一點也不會感到意外。沈河就是那樣,會令人想起弗蘭肯斯坦、司湯達筆下的於連,也許有些自相矛盾,但的確如此。他本來是離群而居的怪物,卻又擁有能輕易搖身一變成萬人迷的雙麵性。
他說:“離我太太遠點。”
這個人來到時沒有什麼絢爛的特效,隻有一張不耐煩且掃興的臭臉。沈稚抵住車窗往外看,沈河走過來。她忽然有些不合時宜地想,黑眼圈怎麼這麼重?他該好好休息了。
“我現在很想殺人,”他說,“所以你們最好是趕緊消失。”
麵對踩雷發言,對方也沒有立即退讓,哆哆嗦嗦底氣全失地開口:“你、你這
是在死亡威脅我們嗎?”
“得了吧。”
暴躁到極點,沈河冷笑一聲,懶得理他們。反正有什麼新聞也得先過公司,這種程度,根本發不出去。
他走過去,渾身上下都是破綻,卻還是叫剛才還咄咄逼人的記者不由自主讓出一條路。
沒等他伸手,她已經把門打開。
沈稚仰起頭看他,眼睛微微發亮。
有一瞬間,沈河怔了一下。
他擠進來,她被迫往旁邊挪。
沈河把車門關上,反鎖。
兩個人就這麼待在車裡。
沒有人發出聲音,直到姍姍來遲的保安攆走記者,又敲開車窗為自己的擅離職守向沈氏夫婦道歉。沈河客套地回應了兩句。
車裡又一次陷入沉寂。
沈稚輕聲說:“我們不回去嗎?”
沈河答非所問:“在外麵你最好少擺那種表情。”
“嗯?”她不解地看向他。
他學著她的樣子,也說:“嗯?”
她蹙眉,伸出手肘去推他:“多謝,給你添麻煩了。”
“知道就好,”他也沒謙虛,順理成章地說,“希望你彆再犯這種低級錯誤。”
他們這才下車。原路返回,風吹來時,沈稚已經忘記了冷,沈河卻倏然脫掉外套,遞給她後就去看手機。
“讓華子琛賠罪吧。”他說。
她也認同:“應該的。”
乘觀光電梯上樓,再走幾步就回到人來人往間,他放慢腳步等她,她挽住他的手臂。就在此時,沈河手機屏幕一亮。
他接通電話,神情平靜,語氣舒緩,仿佛閒聊般說了幾句,然後掛斷。
沈河沒急著朝前走,隻繼續操作著手機,隨口問沈稚:“你之後幾天有事要辦嗎?”
沈稚搖頭。
“那回去給kindle充個電吧,再帶點跳棋、撲克牌什麼的,打發時間……你會玩UNO嗎?”沈河慢條斯理地說。
她問他:“怎麼了嗎?”
“不是什麼大事,”他向她拋去一個挑不出毛病的笑,“我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