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捧著水晶球,在夏日的夜晚裡,雪花紛紛揚揚從玻璃球的世界裡墜落。
她說:“什麼?”
沈河沉得住氣,隻慢吞吞地繼續問:“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我……本來沒有去想這件事。”沈稚一如既往,發揮她的坦誠與溫柔,“年底,爸爸媽媽回來了。我突然意識到,一開始想要的其實不是這些。雖然我喜歡演戲,但是這樣下去也不行——”
在偶像劇裡,當女主人公開始陳述自己的拒絕時,男主人公通常會一鼓作氣地親上去。
這種橋段並不少見。
可能是想要糊弄問題,可能是想打破男女心理上的壁壘,可能是觀眾愛看,也有可能是單純編劇不想寫了。
但這種場合在沈河這裡不存在。
他令人又愛又恨的其中一點裡便是如此。沈河往往會耐心聽下去、聽完,然後開始發表自己的觀點,認同或反對,最後和對方吵起來,大打出手也在所不惜。
沈河說:“所以你覺得我們不適合結婚?”
“對,”沈稚頷首,直率地回答,“我不想讓你介入我的未來,那太傷自尊了。”
沈河蹙眉,忍不住問:“這跟自尊又有什麼關係?”
沒來由的,沈稚瞬間變得強硬:“關你什麼事?我要結婚,生孩子,建立一個不會被破壞的家庭。你懂嗎?”
“我怎麼不懂了——”沈河據理力爭。
“你懂個屁,你這個行走的破壞機器!”沈稚怒喝,“你就是個龍卷風,到哪哪變成災難現場!”
沈河直起身來,他反駁:“龍卷風就算了,破壞機器是什麼,變形金剛嗎?你能不能把我當人看?”
沈稚破罐子破摔:“你配嗎?你去找彆人吧,誰都行。張清月也好。”
“你為了你自己的事想丟下我,可以。但你能不能彆把我推給彆人?”
說著,沈河就朝沈稚走過去。
她無緣無故地感覺他要吻她。
沈稚也說不清理由,總而言之,這種不安的直覺讓她立刻站了起來。
他們僵持著,沈稚掉頭就跑,沈河立刻去追。兩個人你追我趕地衝上車,飛快地發動離開,這才發覺自己和對方都在笑。
車又沿著公路往
前開,不知不覺就踏上去山上寺廟的路。清晨時分露水重,不是什麼特殊日子,寺廟又在山上,根本沒有香客。
沈河和沈稚進門買了香燭,跑去拜佛。
線香的香味彌漫。
眼看著沈稚雙手合十,表現出虔誠的樣子,沈河不由得窺視她的側臉,滯後地發問:“你許了什麼願嗎?”
“又不是吹生日蠟燭,”沈稚感到好笑,“許什麼願。”
他們起身,開始隨意地參觀起佛像。
突發奇想似的,沈稚說:“我好像沒有跟神許願的習慣。”
沈河在看牆上的壁畫:“我也沒有啊。”
“你是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因為沒用。”沈河不加遮掩地回複。
沈稚漸漸地回想起他所遇到的狀況。一直以來,真正隻有自己一個人的其實是沈河。他母親早早地過世,父親像水手一樣一次又一次地去未知的大海上出航,留下陌生的繼母與弟弟成為斷掉的錨——
但他還是一個人走到了今天。
“那你拜神的時候都在想什麼?”她問。
然後聽到他的答複:“閉目養神?”
離開寺廟以後,沈稚和沈河最後還是沒能在外邊吃早餐。
因為天一亮,丁堯彩來得比太陽還熱烈,幾乎每隔十分鐘就打一個電話,沈稚不接,她就直接打給沈河。
沈河看了沈稚一眼,剛接通,對麵就傳來極度克製著情緒的提問:“你打算怎麼做?”
“彆搞得好像我是綁匪一樣行嗎?”沈河無話可說。
丁堯彩按捺不住抱怨:“我算是搞不懂你們小年輕了,為什麼總能讓事情變得這麼複雜?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要來伺候你們……”
沈河打開免提,索性將通話退到後台,自顧自確認消息。他沒忘記來一句安撫:“彩姐,您辛苦了。”
“您辛苦了。”一旁的沈稚跟著搭腔。
然而隻是火上澆油。
丁堯彩說:“我實在是搞不懂你們。”
沈河抬頭,倏然思考了片刻。他不確定地反問:“可能因為沒談過戀愛?”
“什麼跟什麼呀……”有氣無力地說完最後一句,丁堯彩長久地不吭聲。
沈稚那邊卻響起鈴聲,她看到習習的名字,和沈河打過招呼後接通。習習打給沈河好
幾次,卻都是正在通話中,末了隻好聯係沈稚。
“孩子們在哪呢?我到你們家了,隻遇到家政。”習習說,“非要我去查銀行卡賬單嗎?”
“不用,不用。習媽。”沈稚連聲勸阻,“我們就回來。”
習習隻是故意嚇唬人,這時候又笑了:“你和沈河同一個姓,叫你小沈也不太合適。沈稚啊,你最近可給我們添了不少麻煩啊。”
沈稚倍感壓力,回過頭想用眼神向沈河求助。
然而他還在應付那頭的丁堯彩。
她隻能硬著頭皮低頭認錯:“真是對不起……”
沒想到,習習卻樂了:“沒關係啦。沈河還在還以前經紀人給他接的那些爛債時,你不是也什麼都沒說嗎?他很艱難的時候,至少也有‘沈稚的老公’這個頭銜。我們都很感謝你。所以彆有負擔,互相幫助是必要的。”
“謝謝……”
“還有,離婚協議,我們認為有幾個有待商榷的地方。這幾天會再聯絡丁女士。”習習的語氣輕快,好像在談論什麼遊戲。
沈稚回答:“好的。”
電話裡沉默了半晌。
習習說:“我知道,你們不會離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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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稚煮了麥片粥。
沈河加了兩勺糖,所以遭到了強烈的鄙視。
他們匆匆吃過早餐。
沈河在用手機,沈稚忽然問:“我好閒,你最近在忙什麼?”
“和吉落落爭的那個呢?”他問。
“本來是穩了,後來良宜跳出來了。不過,應該還會是我吧。”沈稚說得很隨意。她今年已經演過一部大製作的女主角,所以開不開工都無所謂。
與此同時,又透露著咖位壓製的底氣。有些東西能摻水,有些東西卻不能。她和吉落落的差距不是幾個數據能掩蓋的。
她滿不在乎,沈河卻思索良久。
“我去問問。”說著,他把吃了一半的蘇打餅乾扔進盤子。
沈稚以為他在開玩笑,並沒有當真:“好啊。”結果下一秒他就開始打電話。男人寒暄起來非常有一套,一下就將對方推到不跟他見一麵就不夠意思的道德高度。然而事實上,估計換個立場,沈河絕對毫不猶豫就能從那種地方一躍而下,他不喜歡受製於人,所以底線也總比彆人低。
她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