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安愣了一下,笑著揮手:“我沒害怕,你快去吧。”
趙桓熙回過身去,低著頭悶悶地往客院裡去了。
芙蓉軒外,丫鬟梅嬌正要去領晚飯,頭一抬見了趙桓熙,掉頭又跑進房裡,歡天喜地道:“小姐小姐,三公子來了。”
正枯坐窗前默默流淚的龐黛雪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梅嬌在說什麼,忙用帕子拭了拭眼睛,又扶髻又看衣裳的,這時趙桓熙已經進來了。
梅嬌給他倒了茶,然後自覺地出門,幫兩人把門關上。
“你還知道過來看我,我以為你早就把我忘了。”龐黛雪生得細眉長眼單薄柔弱,她望著趙桓熙,一開口又忍不住淚如雨落。
見她一如印象中那般支離可憐,趙桓熙心中有些愧疚,在門後踟躕了片刻,道:“龐姑娘,你彆哭了。”
龐黛雪驚住,淚眼迷蒙不可思議地看著趙桓熙:“龐姑娘?你叫我龐姑娘?”
趙桓熙既窘迫又無措,隻得朝她深深一揖,道:“以前是我無禮,便是聊得來,也不該直呼你閨名。還望你見諒。”
龐黛雪腿一軟,向後踉蹌半步,一手撐在桌上,一手拿著帕子捂在胸口,悲苦道:“果如表姑所言,你有了新人就變了心,不要我了。”
趙桓熙懵然:“我原本也沒要你啊。當初你說你處境艱難,隻有我娶你才能助你脫困。我知道自己身負婚約,但是我未曾見過我那未婚妻,與你也聊得來,便覺著,與其娶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倒還不如娶你,既能救你於危難,我還多個可以聽我說話之人,這才答應你的。我們原本就不是那種關係,你是知道的啊。”
“我以為,你既答應娶我,對我多少是有幾分情意的。難道你對我,真的半分情意都沒有嗎?”龐黛雪淚眼汪汪地凝視著他。
趙桓熙目露愧疚:“龐姑娘,我一直都隻是將你當成朋友。我之前的言行若是令你對我們的關係產生了誤會,我在這裡向你道歉。”
“你就這般喜歡你的新婚妻子?”龐黛雪不甘心地問。
趙桓熙誠實地點點頭:“娶了念安我才知道,我與你並非聊得來。我願意見你,願意跟你聊天,隻是因為,和你說話沒有負擔,而你處境也很可憐。那種感覺就像,我原本孤零零地躺在荊棘上忍受疼痛,後來我身邊的荊棘上又多了一個你。我有伴兒了,儘管這對我本身並沒有絲毫助益,但我至少沒那麼孤單了。後來,我與家裡反目,去呐喊去抗爭,也不全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為了抒發我自己心中那股十數年來萬事不由己,任人安排卻還是得不到認可的苦悶與失落。”
“念安來到我身邊之後,我才明白,什麼才叫真正的聊得來。”提起徐念安,趙桓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從苦悶轉為柔和,原本就俊美的臉龐更是熠熠生輝,“每次和她聊天總是讓我很開心。她讓我覺得,我可以變成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以前我不敢想,隻能仰望的那種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她,但我確實,非常喜歡和她在一起。”
龐黛雪用帕子捂住臉大哭起來。
“龐姑娘,我不能娶你了,但我依然視你為友,願意幫你。不如你仔細想想,將來想要走怎樣一條路,但凡能助你一臂之力,我絕無二話。”趙桓熙道。
“你不娶我,我便隻有死路一條!既如此,還不如現在就死了,也免得受人磋磨!”龐黛雪哭著尖叫完,一把抓起桌上針線籃裡的剪刀就朝自己的胸口戳。
趙桓熙大驚失色,忙衝過來與她爭奪剪子。
龐黛雪淚流滿麵:“彆阻止我,你幫不了我……不能嫁給你,我的處境隻會比死更慘。你就當可憐可憐我,讓我去死吧!”
“人活著,總有辦法的。這條路走不通,便想想是否還有彆的路可走。我不信你唯一的生路就隻有嫁給我這一條!”趙桓熙奪了她的剪子,喘息著退後幾步。
龐黛雪跌坐在地上。
“你不要想不開,我、我會替你想辦法的,你等我消息。”趙桓熙說完,逃也似的離開了芙蓉軒。
客院外頭的小徑上,徐念安正在徘徊,她剛才忘了叮囑趙桓熙不要隨意用芙蓉軒裡的茶點,萬一對方用些下作手段將生米煮成熟飯,那就糟了。
嗯,再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要是趙桓熙還不出來,她就進去。
如此想著,她轉身往客院那邊一張望,便見趙桓熙白著一張俊臉急匆匆地從客院裡出來了,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怎麼了?發生何事?”徐念安接住他,問。
“她方才險些用這把剪子在我麵前自儘。”趙桓熙道。
徐念安看看他手裡的剪子,又看看他的臉,低聲問道:“嚇著了?”
趙桓熙垂著眼,睫毛顫了幾顫,最終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無妨,一個人要自儘,憑的都是那一瞬間的熱血上頭悍不畏死,這次既然被你阻止了,短時間之內她應當是無法再聚集那麼多的勇氣自儘的。你收拾一下情緒,我們現在去母親那兒用飯,待回了慎徽院,再計議此事。”徐念安沉穩道。
兩人叫上宜蘇明理,一路往回走徐念安一路給趙桓熙講些市井笑話,待到嘉祥居時他已緩得差不多了,沒讓殷夫人看出端倪。
用過飯回到慎徽院,曉薇她們伺候著趙桓熙洗了臉淨了手,徐念安將她們打發出去關上門,這才問道:“究竟發生了何事?她怎會在你麵前自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