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太太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隻是當初是老太太執意要進佛堂的,如今要勸她出來,總要有個由頭,不然不是叫人說嘴麼。”
四太太眼珠子咕嚕嚕轉了兩圈,道:“嫻姐兒今年冬天不是要出閣嗎?你便適時地裝個病,大太太要理家,顧不過來,老太太這個當祖母的出來幫把手不是理所應當?”
五太太眼睛一亮,拊掌道:“對啊,還是你有法子。我就知道,來找你準沒錯。”
四太太笑道:“咱們妯娌兩個何分你我呢?對了,我彤姐兒的事,你尋摸得怎麼樣了?”
五太太按著她的手道:“我正要與你說呢,既受了你的托,我自是要將事情放在心上的。這陣子,我將有交情的家裡有適齡子侄的人家都摸了一遍,不是本人不上進,便是家裡婆母難伺候,抑或祖母偏心,父親兄弟事多的,總沒有那麼如願。後來尋摸到我一個出了五服的表姑那兒,得知她有個女兒,也就是我表妹,她膝下有一子,今年十九,正當齡。
“我這表妹夫姓何,時任通政使司經曆,官職雖是低了些,但我這個表侄委實出息啊,長得那叫一表人才,也早早地過了童試,如今在蒼瀾書院讀書,準備兩年後的大比呢。我表妹原準備待他考中了再考慮說親之事,我將意思一透過去,她馬上就答應了,說待蒼瀾書院放旬假,可來相看。”
四太太一聽說這兒郎在趙桓旭都進不去的蒼瀾書院讀書,心中當時便願意了,執著五太太的手道:“這可真是多謝你了。”
五太太笑道:“妯娌間相互幫忙而已,何須客套?”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五太太告辭離開,四太太送她到院門口,還低聲在她耳邊嘀咕:“那趙桓熙去國子監讀書一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就他那樣的,要趕上旭哥兒,且遠著呢。況且說不準這次又同上次一樣,沒念兩天書就被人給欺負回來了……”
正說著呢,冷不防眼角餘光掃到一條人影靠近,四太太嚇了一跳,抬眼一看,見是趙桓榮穿著短褂提著棍子從外頭回來,斥道:“大晚上的亂走什麼?還不速速回屋去!”
趙桓榮一聲不吭從兩人身邊走過,進了院子。
五太太瞧著他的背影,對四太太道:“他也老大不小了吧,你怎的還沒給他安排個親事?雖是個庶子,若做得太過難免要被人說嘴。”
四太太嫌棄道:“給他說過兩個了,他自己時運不濟,頭一個剛說好,沒等到大婚那姑娘染病死了。第二個跟人私奔,被家裡抓回去沉了塘,對外也隻說是病死了。連死兩個未婚妻,可不就得背個克妻的名頭在身上?他又是個庶子,自己沒出息,且難找著呢。不管他,先替我的彤姐兒找個妥當的婆家是正經。”
慎徽院,小夫妻兩個下午遭了那番罪,也沒心情做旁的,吃過藥膳洗漱一番便上了床。
睡一時半會兒是睡不著的,兩人便聊起了天。
“冬姐姐,下次若還遇上這種事,你千萬彆再替我擋了。看著你受傷,我心裡比我自己挨打還難受。”趙桓熙側著身子看著徐念安道。
“我那是從小到大護著弟妹護慣了,情急之下習慣使然而已,你彆放在心上。”徐念安道。
趙桓熙垂下眼睫,翻個身仰天躺著,看著帳頂不說話。
徐念安原本不知道趙明坤是那樣一個暴虐蠻橫的性格,如今領教了,還挺同情趙桓熙的。母親隻知溺愛,父親隻知打罵,有這樣一雙父母,也怪不得他性格如此了。
“你彆懷疑自己,你是好的,是你父親不對。”沉默了片刻之後,徐念安開口道。
趙桓熙僵了僵,猛然扭頭看向她。
“雖說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可再天經地義,也沒有無緣無故打罵的。祖父罰隔壁兩房禁足,也是因為你父親做錯了。我們想的都是一樣的。”徐念安輕聲道。
趙桓熙背過身去,拿被角捂著臉,抽噎起來。
徐念安沒打擾他。
一刻之後,他漸漸安靜下來,啞著嗓音道:“我不知道為什麼,從我記事起他就不喜歡我。他會帶著我的庶兄玩,教他們功課,對其他房的堂兄堂弟們也很和藹,獨獨對我,哪怕我稍稍靠近他,他都會趕我離開。我問我娘,我娘隻會摟著我哭著罵他沒良心,從來也沒有一個答案。
“小時候我跟趙桓旭玩得好,就是因為他父親跟著祖父常年在遼東練兵打仗,我和他都是沒父親疼的。後來五叔父死了,連他都開始疏遠我,針對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滿府裡除了我娘和我四個姐姐,就沒一個與我好的。
“我娘總是說他們不好,但在我娘口中,我也是不好的。他們不好,他們彼此間還能要好,而我呢?沒有人與我好。所以說到底,還是我比他們所有人都更不好吧。”
他翻過身來,玉白的額角貼著幾縷揉亂的細發,睫毛濕成一簇一簇的,眼眶微紅雙眸水潤地看著徐念安,道:“冬姐姐,你是第一個說我好,是他們不好的人。這是你的真心話,還是,隻是為了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