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樣的他,徐念安心口就似突然被人紮了一刀般。她控製住發顫的心跳酸澀的眼角,吩咐知一和聞聲而來的知二:“速將他抬回馬車上。”
趙桓熙被送到馬車上,知一知二下去後,徐念安迅速將他的褻衣褻褲檢查了一遍。
還好還好,隻是被打劫了財物和衣物,人沒有受侵害。
確認了這一點後,徐念安幾乎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四肢都有些發軟。車上有趙桓熙的備用衣物,徐念安吩咐外頭車夫慢些趕車,讓昏迷的趙桓熙靠坐在馬車角落裡,然後伸手將他身上濕透的褻衣脫下來。
少年清瘦,兩根單薄的鎖骨漂亮地支著,肌膚白膩的身上儘是些青青紫紫的痕跡,可見這兩日練武確實頗受了些罪,但他回來一聲沒吭。
徐念安垂下眼沒有多看,摸索著將外袍給他穿上,然後將他拉過來,一手環著他的後背讓他靠在自己肩上。
他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她脖頸處,不是很舒服,她也無暇去管。
在巷子裡找到他的那一刹那,她真是嚇壞了,到現在都心有餘悸。
她總想著將他調/教好了就和離,卻從不曾想過,人是有感情的。待到三年過後,她真的能那般果斷地與他和離,瀟灑地轉身離開嗎?
回了府中自然又是一番忙亂,將他裡外都換了乾爽衣裳放置在床上,吩咐人去請大夫之後,房裡才安靜下來。
殷夫人十分自責,抹著眼淚道:“都怨我,就該讓人一直在國子監外等著他的。”
“兒媳也有考慮不周之責。”這夏天的雨說來就來,確實應該讓人全天候在國子監外候著。
待殷夫人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後,徐念安道:“母親,三郎此病不治不行了。今日好在是人未受其害,下次,則未必有這般好的運氣。”
這個問題上次婆媳二人討論過,並未討論出什麼法子來,見徐念安舊事重提,殷夫人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望著她道:“你可是有什麼想法?”
徐念安點頭,“自上次母親與我說了三郎的病因之後,我便想,此病的誘因主要有兩個,一是雷電,二,就是被雷電劈死的知四。下雨打雷我們無法控製,那便隻能從另一個誘因上著手了。”
殷夫人聞言,歎氣道:“我也想過這一點,桓熙覺得是自己那一撞害死了知四,心中對他總是懷著一份歉疚。因此我在郊外的昭化寺給知四那孩子供了一盞長明燈,知四的父母我也都給他們提了管事,一家子都過得挺好。但是……對桓熙來說,這些都沒有用。”
徐念安看了床上的趙桓熙一眼,雖然知道他還昏著,但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拉著殷夫人的袖子來到外間,低聲道:“這些都沒有用,是因為這些都不是與知四直接相關的事情。母親,你可還記得知四長什麼模樣?”
殷夫人點頭,又有些不解:“你想做什麼?”
“為了給三郎治病,還請母親費心,派人去找與知四容貌相仿,年齡相仿的孩子吧。天下這麼大,總有那容貌相似的。若是找到了,那孩子過得好便不用去打擾他,過得不好,就幫扶一下,待他過好了,再借由鬼神之說,就說那孩子就是知四的轉世,帶三郎去看他一眼。我覺著,這個法子可能會管用。”徐念安道。
殷夫人聽了,喃喃道:“在桓熙的印象中,知四死了,這是他過不去的坎,我們得讓他看到,知四轉世了,又活了,而且還過得挺好。”她雙眸一下子亮起來,對徐念安道:“你這個法子很好,一定會起效的,我這便叫人畫像,去找!”
因為受了驚嚇又淋雨,趙桓熙下午便發起熱來,慌得殷夫人又一頓忙活。第二天與錢明他們約好出去玩的,自然也去不了了,錢明還特意來府中探望了他。
五房得到消息後,自然又是一番高興。趙桓熙現在這樣,就跟兩年前沒兩樣,隻要去國子監上學,沒兩天準生病。病著病著就不去了。
但這次他們卻算錯了,趙桓熙病好之後,又去上學了。
病愈後的第二天早上,趙桓熙練過武,洗漱完吃過早飯,雙頰帶著點嫣粉色澤,低頭看著給他整理腰帶的徐念安。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跟她解釋一下。上次打雷他發病,她事後沒有問他,可這次他在外頭暈倒了……雖然他很不想讓她了解自己有這樣古怪病態的一麵,可都已經這樣了,再一聲不吭的也不好。
“冬姐姐,我……”他艱難地開了個頭,又不知該怎麼說下去。
“嗯?”徐念安仰頭看了他一眼,笑問:“怎麼啦?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怕打雷這件事?”
趙桓熙一愣。
徐念安複又低下頭去,將一枚非常非常小的荷包係在他腰間裝銀票的大荷包旁邊,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世上怕這怕那的人多了,我還怕蜈蚣呢。你現在捉條蜈蚣放我身上,我立馬演一個昏倒給你看看。”
趙桓熙忍不住一笑,心裡那些羞恥的擔憂煙消雲散,低頭看到那枚小荷包,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這裡麵裝著我娘給我們兄妹求的平安符,我把它送給你。”她最後撫了下他的衣襟,抬頭看著他道:“以後每天知一知二都會在國子監外等著你,有事你就出來,彆怕,這平安符會保你平安的。”
趙桓熙伸手捏住那隻小巧精致的荷包,又抬眸看她:“那這個給我了,你怎麼辦?”
“我天天在這府裡,能有什麼不平安的?靖國公府就是我的平安符啊。好了,彆耽擱了,小心遲到。”
徐念安照例送他到大門口。
趙桓熙上了馬車,從窗口看不到徐念安了,才回身坐好,伸手拿起那枚裝著平安符的小荷包細細看著,前所未有地覺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