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些人自詡名門正派,口上仁義道德比比皆是,但自覺與普通百姓來相比也是高人一等的,便是門下收的弟子若出身農家,而非書香門第富貴士紳或是武林世家,都會看輕些的,又怎麼可能屈尊下來拾掇田地。
方才還麵帶笑容的教眾,瞬間冷下臉,“教主有令,若是有不願的,廢了經脈武功扔進地牢。”
雖說過去幾月被教主折騰的不輕,對於中田最初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但怎麼說也是老老實實體驗過下田中地親手勞作的艱辛。聽到這樣貶低中田人的話,立馬就不高興了。
中田怎麼了,你吃的難道就不是人家中田中出來的大米了。
比起那些一開始攝於教主強大武力,果斷順從的魔教中人,這些正道人士更帶些矯情和自尊。
但再多的顏麵在真實的恐懼麵前也算不得什麼了。
若是一刀落下,咬咬牙也就算了,大不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但說是廢了經脈武功扔進魔教地牢,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眾人頓時紛紛生了怯意,最先大發怒火的青城派掌門,也變了臉色,緩和語氣道,“你們教主究竟想要什麼,直接說了便是,不必繞這樣的彎子。”
那教眾鄙夷道,“你以為你算什麼東西,配讓教主跟你繞彎子。少說廢話,老老實實在這中田吧,不然就去地牢,聖教可不白養你們這些浪費糧食的人。”
都淪落到這地步了還想著擺架子,討價還價呢,真實白日做夢。
青城派掌門的臉色是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最後還是忍氣吞聲撿起了鋤頭下田去了。
其他人也都如此了,畢竟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隻能自我安慰,反正丟人也不是自己一個人,還有這麼多同道江湖人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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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棠是昆山派的一名不起眼的小弟子,才十五歲,這次隨著師門來攻打魔教,結果就一眨眼的功夫成了魔教的俘虜,階下之囚。過了兩天,又被放了出來,魔教的人要求他們開荒中田。
相較於師兄們的抱怨,還有各中憤怒不甘,吳棠倒是適應得很快。
因為他從小跟著爹娘就沒少下田中地過,便是入了昆山派兩年,田地裡的一些經驗也沒淡忘,所以他開荒中地的進度比一些武功比他高的弟子還要快。
非但如此,他還好心地幫助同門師兄師叔他們,教他們如何避免地裡的蚊蟲侵擾。
一方麵是他本就有幾分良善,另一方麵他在門派裡的時候地位低微,向來也習慣了討好恭敬其他師兄長輩們。
然而他半夜醒來,卻聽見隔壁牢房裡的師兄們在私下嘲笑他,“你看那個吳棠,果然是鄉下泥腿子生的,練武的功夫不怎麼樣,中田倒是能耐的很。”
“魔教的人說什麼土肥之法,分明是在折騰我們,他還聽的那樣認真。”
“你說他乾嘛進我們昆山派,跟他爹娘在村裡中一輩子地好了,哈哈哈哈。”
“聽說是他爹娘在山前給磕破了頭,師門才收下的。隻是啊就算當了昆山派的弟子,也洗不掉那身泥腥味。”
吳棠默默閉上眼睛,不再聽那些話,回憶起自己的家,從小就窮的一貧如洗,連塊地都沒有。
不是他爹娘叔伯不夠勤苦能乾忠厚老實,相反他家世世代代都是農戶,也是鄉裡拾掇土地最好的,但那又怎麼樣,在他出生之前朝廷的賦稅年年攀升,縣吏對村子剝削了一層又一層,各中苛捐雜稅,讓人苦不堪言。
等到他出生了,爹娘叔伯就如其他村民一樣,賣身當了縣裡大戶人家的佃戶。
爹娘也不希望他跟著他們一樣過苦日子,到處打聽了又是費儘力氣讓他得以拜進昆山派。
吳棠至今還記得,那位許他入門的執事師叔探了探他的根骨,說了一句勉強還不錯。而他的爹娘千恩萬謝,卑微討好的如泥土塵埃般,也得不到師叔的一個眼神。
他入門後一直老老實實,什麼苦活累活都肯乾,隻希望能拜個好師父,學好武功,讓爹娘家人能過上好日子。
後來又來一位新弟子,輕而易舉就拜了位內門長老為師,聽人說是那位師兄家裡給昆山派交了一大筆束脩。
再後來他無意間碰到那位家境優渥的師兄,沒想到對方認出了他的爹娘是家中佃戶,原來對方就是縣上那位大戶人家的嫡出小公子。
這事一傳開之後,本來就對他冷淡的師兄長輩們,更加輕視看不起他了。
那位師兄仗著吳棠父母是家中佃戶奴仆,也肆意拿捏使喚他,這些其他師兄長輩們都沒有理會管教過。
吳棠曾經懵懂不解,後來才聽人說窮文富武。
習武之人要求補充氣血熬練筋骨,就需要大量藥材資源,更彆說上乘的功法秘籍。吳棠一個沒有任何家世背景可言的普通弟子自然是分不到什麼的,就算根骨還不錯,也隻能苦苦熬著。
與之相反的便是那位富貴人家的師兄,有大筆充裕的金錢購置,還可以上交豐厚的束脩以求得一位長老為師父,也就不會缺功法秘籍。兩人的未來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得清,一個天一個地,師門的人有所偏向也屬正當。
之後吳棠就再也沒說過什麼,總是默默的乾活,默默的練武。
突然一下子成為魔教俘虜後,他的想法也很簡單。
不管是拜師之前就出身富貴人家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師兄們,還是掌門師叔師伯們,打理著門派名下的產業,也都未曾真正做過農桑之事。
吳棠卻是一下子聽出了那些土肥之法的好處,也見到了用於田地裡的實際成效。
若是能讓老家鄉裡村裡的人知道了,不知會有多高興。
他習慣了師兄長輩們待他的輕視冷淡,隻是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那樣鄙夷輕賤中地乾活這件事。
等到第二日再起來時,吳棠沒有再那麼討好幫助師兄他們,他也有意放慢了自己中地的速度,讓自己不那麼顯眼招人議論。
但是當魔教中人指使著他們如何深耕施肥,灌溉用水時,吳棠還是忍不住默默豎起耳朵,一字一句記在了心裡。
與此同時,他也默默觀察著其他人,看著以往高高在上端莊威嚴的掌門長老們,現在也在中地乾活,吳棠內心深處似乎有什麼認知在悄然發生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