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吳孝鋼拿著一份包裹進了來,“蕪湖那邊寄過來的。”
寄件人隻有一個姓,賀。
應該是領導在蕪湖那邊的朋友吧?
好像是叫賀紅棉?吳孝鋼記得之前那個賀紅棉經常寫信過來,他幫忙收拾領導的信件時,差不多半個月就能看到這個名字一次。
不過這次落款簡單了點,隻有一個賀字。
自己不太像。
南雁拆開包裹,裡麵有一個小盒子,上麵躺著一封信。
準確點說,是賀卡。
生日快樂親愛的南雁同誌,看看我給你準備的禮物喜歡嗎?希望我的禮物能夠準時送達。
當然,我自己搞不來,有請小賀來幫忙。
再次祝福你我的朋友,平安順遂。
南雁仔仔細細將賀卡上的每個字都看了一遍,其實她的生日已經過了好幾天。
這份賀禮來的有些遲。
但拆開盒子,看到那個綠色的集成電路板上焊接而成的小鴨子,南雁忍不住笑了起來。
彆說,焊接的還挺結實。
南雁拿起來仔細打量了一番,覺得這小鴨子有點醜萌醜萌的。
吳孝鋼看著笑得開心的領導,忍不住問了句,“這是小……雞?”
南雁指了指那扁扁的嘴巴,“小雞的嘴巴長這樣?”
吳孝鋼恍然,他想起來書上說的歐洲那些什麼抽象主義藝術,覺得這個東西大概就是。
“這是怎麼做的?”
南雁笑著給分析,“用的晶圓碎片。”
晶圓?
吳孝鋼對這個不太懂。
“嗯,之前蕪湖不是引進了一條三英寸的晶圓生產線嗎?其實晶圓生產線的殘次品概率還挺高的,看樣子賀女士收集了不少殘片,用這個層層疊加,弄了個小鴨子。”
說是焊接並不合適。
準確點來說這是用膠水粘的,個彆地方焊了下。
“可是這真的是鴨子嗎?”
“送我小雞乾什麼?我又不屬雞。”南雁笑了起來,“倒是我跟小鴨子關係還挺密切。”
吳孝鋼聽到這話反應過來,“也對,這位賀女士準備的禮物還挺周到。”
“她一向都是個十分體貼周到的人。”
可惜二十多年的時間門都用來做家庭主婦,當然你也不能說一無所成,起碼還培養出一個不錯的兒子。
能得到領導這麼一句誇讚,吳孝鋼覺得這位賀女士應該挺不錯的。
不過他是見不到人。
瞧著南雁對那個醜得看不出來的小鴨子愛不釋手,吳孝鋼把時間門留給領導。
集成電路板上的小鴨子被南雁擺在了辦公桌上。
這個小細節讓吳孝鋼覺得,領導是真的挺喜歡鴨子。
不止他發現了,就連來化肥廠的訪客也發現了,不是直接問領導就是問他,然後接連幾天,都有人送鴨子到這邊來。
領導似乎意識到什麼,黑臉讓人拿回去之後,第二天吳孝鋼再去辦公室,桌上就再沒了那隻醜噠噠的小鴨子。
吳孝鋼一時間門覺得當領導也不容易,有點喜好就會被人猜測來猜測去,什麼都要藏著掖著。
心累啊。
南雁將那小鴨子放在了抽屜裡。
她前些天就回信給賀紅棉,表達了自己的感謝。
至於延遲收到生日禮物這事,就沒再說。
賀紅棉收到南雁的回信十分高興,“我就說她肯定會喜歡我的idea,你說我們明天去買一隻烤鴨好不好,聽說那邊的烤鴨店生意非常不錯,我們還可以用骨頭來煲鴨血粉絲湯吃,可以一鴨多吃呢。”
賀蘭山看著十分熱烈的母親,“好。”
回國之前他曾經擔心,母親會後悔,因為無法適應美國與國內的生活落差,因為發現自己並不適合工作。
畢竟她出生在美國,成長在美國,過去五十多年,都生活在美國。
可事實卻告訴他,母親在這裡生活的很愉快,儘管選擇有限,但是她可以在這有限之中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用小心的看著父親的臉色,做那些冷冰冰的沒什麼味道的食物。
她很享受現在的工作,哪怕自己需要加班。
但這是有價值的,“能體現我作為一個人格獨立者的價值,在這裡我不再是希克斯夫人,而是賀紅棉。”
做自己。
賀蘭山覺得他遠不如母親活得明白。
過去二十多年將近三十年都活在赫爾曼·希克斯的光環下,他是亞瑟,是小希克斯先生,有所成績那也都是父親帶來的,似乎和他本人的努力毫無關係。
而在這裡,他是賀蘭山。
是他自己。
所以為什麼不過得開心些呢?
賀紅棉很滿意兒子的反應,“你的手好些了嗎?”
這份禮物是她定下的沒錯,但具體的製作則是交給了兒子。
養他這麼大,幫自己乾點活不算什麼,對吧。
晶圓殘片處理起來還挺麻煩,尤其是要把那些邊邊角角磨得稍微圓潤些,省得傷到收禮物的人。
結果是打磨禮物的人受了傷,手上被劃破,有幾個傷口。
“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賀蘭山笑了笑,“等明天我出去排隊買烤鴨。”
賀紅棉笑得開心,“謝謝兒子。”
午飯過後,賀蘭山先回實驗室,賀紅棉的工作職責與兒子不同,與其他工友一起走在後麵。
“紅棉,小賀多大了?”
“還不到三十。”賀紅棉笑了起來,“我總覺得小賀還是個小孩,沒想到這就快要三十歲了呢。”
“是啊,老大不小了,這是還沒有中意的姑娘?”
賀紅棉愣了下,這個問題讓她笑容緩緩消失,“沒有吧,我沒聽他說過。”
工友瞧她這樣想要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人家當媽的都不急,自己著急什麼。
反正過兩年,著急的還是賀家母子。
賀紅棉倒是隱隱察覺到什麼,有心打聽了下,兒子的同齡人多數都結婚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呢!
她好像是真的沒太在乎這件事。
大概是因為當初赫爾曼將近四十歲才與她結婚?
又或許是因為她一向覺得兒子獨立,在私生活方麵不需要自己操心。
但被人一提醒,好像又都不一樣了。
賀紅棉將烤鴨切片,用那生菜做底擺盤,層層疊疊的鋪好。
瞧著蘸醬吃鴨肉的兒子,賀紅棉提到了昨天午後的閒聊,“你有中意的女孩子嗎?”
這個問題讓賀蘭山吃飯的動作都慢了半拍。
好一會兒這才開口,“怎麼忽然說這個?”
“所以說是有咯?”知子莫若母,賀紅棉想了下,無線電廠裡適齡的女孩子並不算太多,又或者是彆處認識的?
可是他們母子回國時間門不長不短,小賀還能認識其他女孩子?
賀紅棉想了想,忽然間門想到一個他們都認識的女孩。
“其實有沒有的不要緊,沒有也沒關係,你喜歡什麼樣的?媽媽可以幫你留意。”
賀蘭山看著焦得流油的烤鴨皮,外焦裡嫩十分不錯。
“你怎麼忽然間門關心這個了?”
“就是同事問我,想要給你介紹對象嘛,我總不好一口回絕。”
賀蘭山可不知道,母親說起謊話來也是眼睛都不帶眨的。
“我想先忙工作,這件事不著急。”
“哦~”賀紅棉拖著長長的尾音,“你這話說的倒是讓我想起來一個人。南雁似乎也說過這話,我想你們要是見麵,肯定對這事有的聊。”
她一邊吃東西一邊打量兒子的神色,瞧到賀蘭山微微蹙起的眉頭,賀紅棉繼續添油加醋,“聽說南雁在談戀愛,不知道那個男孩子怎麼樣,靠什麼俘獲了南雁的芳心。”
賀蘭山拿著筷子沒怎麼動,“你這都知道?”
“聽人提了句嘛,對了你說給你介紹個跟南雁似的事業心很重的姑娘怎麼樣?”
賀蘭山放下筷子看著母親,“你想說什麼?”
沒意思。
小時候能被自己騙得團團轉的孩子,如今倒是敏銳的很。
“你喜歡南雁對嗎,我親愛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