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韓秀華對此一無所知。
甚至在聽說了歐長庚是間諜後,壓根不敢相信,“她,她為什麼會是間諜,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呢?”
間諜,那可是間諜啊。
是啊,她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
韓秀華匆忙來到醫院,這次倒是能夠進去了。
一身油墨味的人,再度看到南雁後,臉上神色都有些不自然,“南雁廠長,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沒有,我剛才還跟武廠長說,估摸著秀華同誌要過來了。”
南雁喊著人坐下,繼續說剛才的話題,“……具體的調查已經交給了首都那邊來的專案組,可能會過來詢問兩句,但大體上沒什麼事,您不用太擔心,好好養身體就行,彆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武成仁早就知道會走到這一步,心頭倒也沒什麼好惋惜的。
離彆將近二十年,曾經的情誼幾乎都煙消雲散。
也就是想到那個當年與自己一起出國的還是少女的歐長庚,又覺得世事造化弄人。
“麻煩你了。”
“沒有。”南雁笑了笑,“我還有些事,你們慢慢聊。”
韓秀華有許多問題,但應該讓武廠長跟她解釋,南雁不打算再插手其中。
這畢竟,更多的牽扯到他們的婚姻。
從這邊病房出來,南雁去樓下的病房探望病人。
讓賀蘭山裝病,誰知道這人還真有點病。
小炎症,好在不算嚴重。
南雁過去的時候,人正在收拾東西。
其實就是兩本書和幾份報紙。
這會兒病房裡隻剩下他一個人。
顯得有些格外的孤獨。
“醫生說能出院了?”
賀蘭山聽到這聲音皺了皺眉,轉過頭去看到來人,一下子愣在那裡。
然後在南雁麵前丟了人。
脖子擰不動了。
“我是女巫嗎還能把你嚇成這樣?”南雁連忙喊來護士幫忙,看著白淨麵皮的賀工臉上燙熱一片,又覺得好笑。
護士倒是認真負責,“最近可得注意點,關節紊亂可不是鬨著玩的。”
賀蘭山輕輕點頭,這下不敢再做大幅度的動作。
“要不回頭再去大醫院查查看?”南雁倒是有點擔心,怕再有其他毛病。
“不用。”賀蘭山臉上依舊熱辣辣的,他太過丟人。
曾經那個驕傲的賀蘭山,似乎都成為上輩子的回憶。
南雁倒是沒勉強,瞧在賀蘭山是病人的份上,幫忙收拾東西。
騎自行車的人變成了她。
賀蘭山坐在後麵一開始還覺得有些彆扭,聽到南雁跟自己說話,這才沒再胡思亂想。
“這事差不多告一段落,不過調查部這邊得做調查問話,估摸著到時候也會問你。另外就是因為牽扯到美國方麵,可能還會對你們母子進行例行問話。”
後麵這個南雁不太確定,但不得不說,歐長庚母子的間諜行為,的確會影響到這幾年歸國的一些同胞。
比如賀紅棉賀蘭山母子。
不知道這事最終怎麼定性,但例行詢問應該有。
“真金不怕火煉,倒也不用擔心什麼,除非你真的是間諜,否則我跟孫副部怎麼也能給你們作保。”
賀蘭山聽到這話垂下頭,“不是。”
“知道你不是。”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這種事情其實接觸多了很容易就能看出端倪。
起碼賀家母子在她眼中,沒有任何的問題。
南雁提前知會了一聲,這讓賀蘭山被問話時,沒那麼緊張。
不過並沒有什麼例行調查。
這次問話單純的是關於歐司明進入實驗室小組後的一些常規問詢。
“不用再做調查嗎?”
“不用。”專案組的人笑了起來,“我們沒接到這樣的同誌,哪能隨便調查呀。”
南雁的擔心是多餘的。
也體現了其政治上不成熟的一麵。
美國用華人做間諜這一招十分高明,一來前妻、兒孫的身份,很容易讓大部分人把注意力放在家庭事務上,這就有利於他們竊取重要的情報信息。
二來如果歐家祖孫被抓,那這很可能引起國內的猜測——
歐長庚歐司明母子是間諜,那麼過去這些年來從美國回來的同胞,是否也可能是間諜呢?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稍有不慎就會引起一番動蕩,甚至可能是“大清洗”。
彆看現在中美之間是蜜月期,實際上背後捅刀子一點不稀罕。
國家利益使然,美國現在需要拉攏中國對付蘇聯。
然而意識形態的對立注定了他們是天敵,不可能是永遠的朋友。
何況美國方麵從來也不是鐵板一塊,不同的政治主張占據著不同的部門,也不是力往一處使。
美國這邊其心可誅,而國內則沒有上當。
等著南雁反應過來,才意識到自己這政治這門課上的修行遠遠不夠。
好在,她還年輕,這判斷失誤也不算什麼大事。
進入六月中旬,無線電廠抓間諜這事總算告一段落。
而南雁也跟廠裡的工人們正式會麵,在周六下午的廠內大會上,討論了這次事件。
廠裡人對於歐長庚的事還有些後怕。
主要是一旦真的出事,雖然直接受到牽連的是武廠長,但誰敢保證無線電廠不會被調查呢?
最終他們每個人都會被牽扯其中。
說來說去,還是美國人不是東西,竟然想要這麼搞破壞,砸了他們的飯碗。
工人們群仇敵愾,倒是讓廠裡頭搞了一番自檢自查。
不止是保密工作方麵,連一些設備都做了檢查。
彆說,這次自檢自查還真找出了一些問題。
竟然有一些竊.聽設備。
誰安裝的?
這可不是什麼小事。
因為這個,南雁去找了歐長庚母子。
“我出生的時候是黃昏時刻,天上的長庚星閃爍,祖父給我起名字長庚,希望我這輩子都是個耀眼的存在。”
歐長庚迅速的消瘦下來,美夢破碎的人不得不麵臨這麼一個事實,她完蛋了。
這個體型彪悍的中年女人,看著南雁,眼神卻是迷離的,仿佛進入了一個美妙的幻想空間。
“後來我才知道,希望之所以美好,那是因為這隻是希望,我沒能實現他老人家的希望,若是他多活一些年,或許能夠庇佑我,但是說什麼都遲了。”
“你們總覺得我回國當間諜十分可恥,可你知道,我在美國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嗎?”
她帶著不到十歲的兒子去了國外,可是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曾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如今不得不去餐館洗盤子打掃衛生,那個身材纖細漂亮的東方美人,在一天天的勞作中變成了眼前這個彪悍的婦人。
“我隻是想過好日子,我有什麼錯?”
“不答應他們,就隻有死路一條。”歐長庚哈哈大笑起來,“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你能怎麼選?”從來,都沒有選擇的餘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