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觀學習。
這幾個字眼未免太……奇怪了些,但他還是如實說道:“三天後。”
“好。”
“高副部長,你們廠的那個人……”
“沒事,我會處理的,不用擔心。”
歐家母子就是高南雁親自揪出來的,處理一個暴露了的人再簡單不過。
調查部的人還不至於不相信這個。
隻不過,剛上任就遇到這些事情,換作其他人怕不是都要頭疼死。
這位高副部長,可真是胸有激雷而麵如平湖。
可拜上將軍。
……
南雁組織無線電廠去看槍決。
猶如在安排廠裡工人看電影。
有工人不太樂意去,畢竟那場麵還挺血腥的。
廠裡頭倒也沒堅持。
賀紅棉也沒去,她倒是明白這用意,但還是覺得那場麵有些血腥,她看了可能會做噩夢。
還是不去了。
但她沒想到的是,南雁本人也沒去。
在無線電廠的安保科,跟人說話。
“楊副科長真的不去?”
楊書林臉上陪著笑,“我有些暈血,就不過去了。”
南雁點頭,“嗯,那不去就不去吧。”
她巡視了一番,目光落在那桌上,是一張一家四口的合影,“這是您愛人和孩子?”
“對。”楊書林連忙擦了擦相框,“他們娘仨都在老家。”
“怎麼沒接過來?”
“家裡頭還有老人,不太方便。”
南雁點頭,“是怕接過來之後,知道楊副科長在外麵養了彆的女人和孩子吧。”
來安保科這邊拿材料的賀紅棉聽到這話瞪大了眼睛。
“糟糠之妻不下堂,安排她在家伺候老人,給倆錢就行,至於這邊,聽說你在外麵置辦了房子,那個女人又懷了二胎,兩頭都養著,楊副科長你那點工資夠花的嗎?”
楊書林是一點都沒想到,他神色慌亂起來,“我……”
“一千美金能就燃眉之急,可是你覺得你能隔三差五就拿到那一千美金嗎?”
賀紅棉聽到這話算是明白了,這無線電廠可不止歐長庚母子是間諜,還有彆的人。
而那人,剛巧就是廠裡安保科的副科長。
“當時找出那些竊.聽器的人好像就是你,所以這到底是賊喊捉賊呢,還是你想要將功補過?”
南雁當時就有了猜測的對象,而歐長庚正好印證了她的猜測。
竊.聽器。
不接觸這些的人,很難分辨這玩意兒吧。
所以,楊書林的嫌疑很大。
“我,我隻是一時糊塗。”楊書林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高廠長,你饒了我這次,我再也不敢了,就看在我在廠裡工作那麼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這次就算了成不成?我立馬把她趕走。”
“怎麼,這都成了那姑娘的錯了,她好端端的一個大學生,為了你輟學為你生孩子,倒是她勾.引你抵擋不住美金的誘.惑,你成清清白白的好人了?”
賀紅棉聽到這話心裡頭一陣哀歎,怎麼就這麼糊塗呢。
“那姑娘我會處理,至於你我也會處理。”
南雁倒也想要給這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然而當他說出那番話後,這機會就葬送在了他自己手中。
楊書林全然不知。
前途的毀滅,隻是因為他自己。
“你,你非要這麼不講情麵嗎?”
賀紅棉聽到這話心裡頭咯噔一聲,南雁一個女同誌,哪是這個保衛科副科長的對手?
等她衝進去,隻見南雁手裡頭拿著一把小巧的槍。
“我雖然不擅長格鬥,但是槍法還不錯,去過朝鮮半島的老戰士親自教我的射擊,楊副科長要不要試試看?”
隻見那位身材高大魁梧的安保科副科長跌坐在地上,臉上一片死灰。
賀紅棉鬆了口氣,等著其他人過來把楊書林帶走,她這才拉扯南雁到一旁去,“你怎麼能這麼大膽,要注意保護自己不知道嗎?”
萬一對方把你的槍搶走了怎麼辦?
“沒事,我有分……”
賀紅棉用實際行動告訴南雁,楊書林那隻是一個意外。
她把玩著剛才還被南雁拿著的槍,“他隻是被嚇著了,要是那個人換做是我,死之前也會拉你當墊背的。”
南雁沒想到賀紅棉這空手奪白刃的手法還挺好,“你會射擊呀。”
“赫爾曼教過我。”在美國的家裡頭,有好些這玩意兒,她甚至還攛掇小賀拆開過。
好在沒字麵意義上的擦槍走火。
當然這把赫爾曼嚇得夠嗆,再不許她亂動這些。
“下次不要這麼拿自己冒險,會讓擔心你的害怕。”
南雁聽到這話笑著答應,“好,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彆生氣了,生氣會長皺紋的,回頭小賀同誌再找我麻煩怎麼辦?”
“他怎麼舍得?”
賀紅棉脫口而出,不免有些後悔。
而南雁聽到這話也愣了下。
舍得。
你總不能說賀紅棉從小生活在國外,不太擅長中文的遣詞造句吧?
這話說出去誰信呢。
她假裝沒聽見,賀紅棉也連忙笑著說道:“你看我都忘了來這邊來做什麼。”
她是來拿材料的。
南雁幫忙抱著一起送了過去。
車間裡的其他工人見狀有些詫異,“紅棉,你跟高廠長關係真好呀。”
“那是,我回國的時候,南雁還帶我在首都四處參觀呢,她是個很體貼又博學的人。”
工友笑了起來,“而且長得還好看,還很有能耐。”
“就是太有能耐了些,一般的男人怕是降不住。”
賀紅棉不太愛聽這話,“為什麼這麼說呢,夫妻又不是仇敵,為什麼要用降這個詞,這對人很不尊重。而且南雁很有本事,那也是我們女人的驕傲啊,她能做到其他女同誌也可以做到,我們雖說年紀大了,不能像她這樣年紀輕輕就建功立業,可是去其他年輕女孩還有機會。”
她經曆過婚姻,饒是曾經心甘情願,然而再給她選擇的話,賀紅棉會毫不遲疑的選擇事業,放棄婚姻。
哪怕是以舍棄兒子為代價。
南雁比她那會兒要勇敢的多,為什麼就要遭受這些唇舌呢。
大概是賀紅棉的反對聲太過強烈,其他人有些不太好意思,“也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覺得這樣一來,可能顧不得家裡,影響夫妻關係。”
“和諧的夫妻關係如果非要一方讓步,那為什麼不能是男方讓步呢?”賀紅棉不明白,“蘇聯有女航天員進入太空,難道她工作期間也要遙控照顧家裡嗎?”
車間裡從來都不是不透風的牆,這一番爭論很快就傳入到南雁耳中。
倒還真是賀紅棉能說出的話。
隻不過中國人一向講究中庸,這麼尖銳的表達自己的思想,尤其是與眾不同的思想,很容易被其他人孤立。
想到賀紅棉是維護自己才這樣,南雁又覺得自己虧欠了人情。
她原本可以不聞不問。
但死實際上,換做是其他任何一個女同誌,不管是李南雁還是林南雁,賀紅棉都會維護。
她維護的,是她所追求的價值觀。
而這種價值觀,實際上並不曾完全意義上的普世,哪怕是在婦女同誌參與生產勞動,與男人一樣工作掙錢的前提下。
這依舊隻是浮於麵,而並非刻煙吸肺的那種。
任重道遠啊。
南雁能做什麼?
不過是繼續和賀紅棉一起摸知了猴,維護著這段友情。
但凡是她不冷落賀紅棉,倒是沒人敢會在明麵上找她麻煩。
畢竟,她可是高南雁的朋友。
至於麵對自己略有些彆扭的賀蘭山。
倒也並非南雁自戀又或者遲鈍,隻不過她管不著彆人的心思。
賀蘭山想什麼她還能管控不成?
頂多覺得這人有些彆扭。
剛見麵時多驕傲一人啊,仿佛一個孔雀,隨時都能夠開屏的那種。
現在倒是沉默的多,你不開口人都不怎麼說話。
倒不是回國就打碎了傲骨脊梁,隻是這人將自己很好的藏了起來。
或許沉默就是一種自我保護,他還沒有足夠強大,隻能用這種方式來保護自己。
至於什麼時候才會再露出他最真實的哪一麵,誰知道呢?
或許是明天,或許這輩子都不會。
南雁處理的亂七八糟的關係足夠多,倒也不怕眼下這麼一樁。
正常來往就行。
某種意義上,讓她打破兩人此刻平衡的關係,與讓賀蘭山露出真實麵目一樣困難。
至於之前不小心說漏嘴的賀紅棉?
她更是沒事人,她喜歡南雁不假,但感情終究是兩個人的事情,不該由她來推波助瀾。
至於兒子如果一直這樣……
那也是他活該,給他機會都把握不住。
彆說是她兒子,她可沒那麼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