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懷良還沒這麼壞心眼。
不然這笑話不得鬨到老家去?賀蘭山的顏麵何在。
給人家留點麵子吧。
“你打算怎麼辦呀?”
“讓組織部的同誌開綠燈唄。”南雁笑了起來, “我是廠長,總不至於廠裡還為難我吧?”
褚懷良覺得這人簡直瞎胡鬨,“廠裡不敢攔, 但賀蘭山的身份特殊, 這是廠裡能決定的事?再說你不打結婚報告嗎?這個得交給組織部去審吧?”
“審唄, 我跟組織部的又沒仇。”
“是是是,你了不起,之前都是直接任命,組織部都不找你談話的。”這的確是特殊的一份。
但是首都這邊的關係錯綜複雜,組織部那邊也有瞧南雁不順眼的人。
隻怕還真會就這事做文章。
真要到了那時候,怎麼辦?
“會讓人看笑話的。”褚懷良補充了一句,“偌大的首都,有的是人想要看你笑話。”
南雁太順了, 順到讓人嫉妒。
褚懷良倒是不嫉妒, 畢竟他們雖說不是榮辱與共, 自己也沒這麼小心眼。
但其他人呢?
“想看我笑話啊, 攔我可以啊, 回頭我就天天蹲在組織部門口, 等什麼時候給我發了個滿意的男人, 我再走。”
她又不是不會撒潑這一套。
真要是誰鬨誰得利, 南雁也會。
“我是從來不怕丟人的, 就是不知道組織部那邊怎麼想。”
褚懷良:“……”
這位還真是大鬨天宮的孫猴子, 天不怕地不怕呀。
“利益關係太糾纏,乾起事情來束手束腳,這是你想要的工作環境嗎?有時候彆去考慮那麼多得失,我真要是當不了這個副部,難道還做不了彆的?”
說句難聽的, 就算國內待不下去,隻要她開開口,有的是國家願意帶她走。
南雁沒給自己留後路,卻又處處都是後路。
她不怕。
“我還是那句話,一身本事到哪裡都能吃得開,我行得正坐得直也不怕他們這些邪魔歪道。”
褚懷良沉默許久,“是,倒是我著相了。”
也是,乾嘛非要束手束腳的做事。
沒違規沒違法,怕什麼?
怕得罪人?
他又不是存著私心,乾嘛怕得罪人?
“說得對,改天請你跟賀蘭山吃飯。”
“是該請我吃飯,記得到時候準備好份子錢。”
“高南雁你是不是算準了我不結婚,就想占我便宜?”
“說對了。”
那人笑得賤嗖嗖的,想想就知道,肯定一副“要不你來打我呀”的模樣。
褚懷良告訴自己不能生氣,犯不著為高南雁這人生氣。
可真的好生氣啊。
她這人,怎麼一點都不講戰友情呢?
……
南雁很快就接到賀蘭山的電話。
作為援助人員,他在陽曆年的最後一天被薛教授放了個假。
當然,享受同樣待遇的還有其他幾個不遠千裡馳援項目組的研究員們。
不敢直接去四機部找南雁,賀蘭山很小心的打電話過來。
“褚懷良說你是傻子,小賀同誌,你不得找他去拚命?”
被戲耍了的人緊緊握著話筒,“不值當的。”
褚懷良愛說說什麼去,他不在乎。
南雁沒有真正的家人,褚懷良與她一個地方出來的,算得上是娘家人,被這麼說一句倒也無所謂。
“那什麼是值當的?對哦,他還說我是瘋子。”
“你不是!”
賀蘭山急又快地否認,“他胡說八道。”
南雁忍不住笑出聲,“可你不覺得傻子和瘋子是絕配嗎?”
她顯然不在乎褚懷良說了什麼壞話。
但賀蘭山卻又有些固執的堅持,“你不是瘋子,你隻是有自己的行事準則。”
這種行事準則,在他們初相識時,他就領教過。
很高興這麼些年過去了,南雁依舊這麼堅持。
事實上,堅持才是最不容易的一件事。
因為這樣的準則,會讓她失去很多,不止是物質方麵,甚至可能會失去一些朋友和機會。
但她始終如一的堅持。
“小賀同誌,天才與瘋子就一線之隔,其實褚懷良也不是罵我啦,當他是在讚美我好了。”
這是能等價代換的嗎?
賀蘭山學到了沒用的新知識,或許他真的該跟褚懷良多打交道,這樣能夠更多的了解南雁。
“把你的申請書送過來,我回頭發文件讓廠裡批。”
南雁難得的公器私用一次,“如實寫就行,彆擔心。”
賀蘭山的結婚報告申請問題不大,大概被褚懷良那烏鴉嘴詛咒了,倒是南雁的結婚報告被組織部攔住了。
七零年的元旦過後第二天,紅武公社的林家媳婦高南雁收到了丈夫林業的噩耗。
八零年的元旦過後第二天,時任四機部副部長的高南雁接到了組織部來的電話。
她的結婚報告被卡了。
一個有點意外,又在預期之中的情況。
“你們組織部什麼意思?是覺得我們工作不對,走了後門?”
先發火的是羅部長,畢竟結婚報告是他審核後遞過去的。
怎麼就要被卡。
是想收拾他的得力乾將,還是看他們四機部不順眼,想要找麻煩?
組織部、宣傳部在眾多部委中都是排在前麵的,何況工業部這邊又細分了那麼多。
不過羅部長沒招組織部的史部長,而是選擇副部長發威。
倒是讓對方苦於解釋,“這事是老史親自審的,我壓根不知道怎麼回事,你看這樣成不成,我去打聽下,馬上跟你說怎麼回事。”
副部長說著掛斷電話,喊來秘書,“再打電話過來就說我去外麵視察了。”
秘書知道四機部那邊的名聲,“那要是親自找來呢。”
不是沒這可能性。
副部長想了想,“今天是有什麼安排,我去外麵。”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去找老史打聽怎麼回事?
他腦子還沒這麼不靠譜。
羅部長沒想到這人竟然溜之大吉,他也不著急,一個個電話打過去。
愣是把組織部的這些個副部長全都逼了出去。
史部長聽說這事後哭笑不得,“這個羅成新,他這是想做什麼?”
秘書一旁笑著道:“大概是覺得沒麵子。”
“行了,你跟四機部那邊打個電話,約那個高南雁中午一起吃個飯。”
約飯不是正式的會談。
這種非正式的談話讓羅部長皺著眉頭,“我跟你一塊去。”
倒也不是老父親催婚想著自家閨女早點嫁出去。
但南雁什麼脾氣他還不清楚?
這事真要是耽誤下來,最後組織部那邊不得安寧。
她高南雁可從來不怕惹事。
羅部長不想讓南雁履曆上再添一筆被人“惦記”,自然是越早解決這事越好。
現在的南雁屬於老房子著火。
摧枯拉朽之勢不可阻擋。
南雁當然明白領導的心思,“我還不至於這麼犯糊塗,直接跟史部長乾起來。”
“倒也不是這回事,我跟老史之前有些過節。”
南雁還真不知道這事,聞言瞪大了眼睛,“那這是史部長找您麻煩,結果牽連到了我?我怎麼這麼倒黴呀。”
“胡說八道。”羅部長是知道啥叫睜眼說瞎話了,比如說高南雁同誌如此行徑。
“嘿,我胡說的。”南雁細細的八卦,這才知道這事還是好些年前的舊事。
不過自家領導都記得,那邊大概也沒有忘懷吧。
“他不會真的公報私仇吧。”
這事誰能說得準呢?
羅部長歎了口氣,“讓你平日裡為人低調點你不聽,你看看現在得罪人了吧。”
秘書見慣了兩人相互甩鍋,早已經見怪不怪。
不過組織部的一把手顯然還沒意識到這兩人的相處模式。
看到羅部長到來,不免覺得被眾人喜歡、討厭甚至嫌惡的高南雁,像是個沒斷奶的孩子。
或許是老羅在背後指點?想著栽培出來一個接班人。
畢竟足夠年輕的接班人,能夠吸引諸多的目光。
至於真才實學什麼的,隻要穩重點沒有大的紕漏,真才實學什麼的倒也沒那麼重要。
南雁察覺到對方的打量,以及不加掩飾的輕蔑。
她倒是沒什麼反應,客客氣氣的跟這位組織部長握手。
“我約的是高南雁同誌,你過來做什麼?怎麼,還怕我欺負小同誌不成?”
羅部長嗬嗬一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南雁聽著這火.藥味十足的對話,覺得自己結婚申請被卡肯定是因為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