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人說不定就會拿學曆做文章。
當然也不是不能反駁。
但又何必給自己留下這麼個“短板”呢。
“這事我研究研究。”南雁現在再讀書,也是讀個在職的文憑鑲金罷了。
讀與不讀其實各有利弊。
不脫產的文憑,回頭也會被人做文章——
不是正經考的大學。
彆人想做文章,多得是理由。
南雁跟賀蘭山說這事,“不過我想了想,還是去給自己鍍個金吧。”
她的理由倒是簡單,“我好歹要樹立好榜樣的作用,彆回頭讓人學偏了,說你看高南雁就沒念大學一樣很厲害。”
賀蘭山被她這語氣逗樂了,“的確很厲害啊。”
“就彆吹我的彩虹屁了,要不你幫我想想,念個什麼專業好?”
雖說是走過場,但該走的流程也得有。
機械、計算機都行,實際上其他工科類專業也沒什麼問題,當然人文社科更沒什麼問題,她都能應付。
“要不我念個金融,回頭賀老師給我補補課?”
賀蘭山被這話逗樂了,“行啊,就怕我這個老師不合格,回頭高副部長再反客為主。”
“我不能給你當老師呀?”
“能,樂意之至。”東京的早春帶著料峭寒意,賀蘭山不喜歡這裡。
唯一能讓他留在這裡的理由,也不過是因為這是南雁想的。
“元海明開竅了沒?”
南雁想著自己有點托大,或許該尋找個更合適的人,如果元海明還榆木疙瘩腦袋的話,她就不止或許了。
“好多了,他這人腦子轉彎慢一點,不過開了竅也還好。”
“那就成,辛苦賀老師了,回來我犒勞你。”
賀蘭山被這聲音勾的心裡頭癢癢,“好啊。”
他帶著元海明熟悉金融圈的操作,其實也是從頭摸索。
好在,每天都關注時事新聞的人倒是掙了點小錢,在元海明心目中樹立了神祇一般的榜樣。
日本人喜歡講故事。
賀蘭山在意識到這一點後,覺得可以發揮元海明的長處——
畢竟他們第一次見麵時,元海明就在扯謊騙人。
比起敏銳的南雁,想要在金融市場上賺錢的人不能說蠢,但更容易被騙是真的。
求財心切的人總是容易被人騙走錢。
當然賀蘭山不想騙錢,他隻是想用小故事炒作股票而已。
“用一個最簡單的詞彙來形容炒股,那就是擊鼓傳花。”
就看鼓點終止時,這花在誰手中。
“說起來就是炒作嘛,化學式同樣是C,有的隻能是煤炭,有的卻是天價的鑽石,如果沒有那些商人的炒作,又有誰會覺得一克拉的碳元素比一噸煤炭還要貴上幾十上百倍呢?”
賀蘭山的金融觀點十分簡單,股票也需要炒作。
他的那點資金量雖然也不小,但是放到金融市場並不算什麼。
倒不如通過講故事,把這股票價格搞起來。
“我看你是偷懶,淨想著些省事的招數。”
讓元海明學習技術有點難度,倒不如找到他擅長的點。
偷懶是真的,但賀蘭山真的聰明。
看起來溫和無害,實際上一針見血。
“在我身邊,感覺耽誤了小賀老師。”
賀蘭山才不這麼覺得,“沒有你,我大概就是個除了錢一無所有的二世祖。”
依仗著父親的蒙蔭,過著有錢人的日子。
但哪又有什麼意思呢。
隔著距離,賀蘭山反倒是情話張口就來,“沒有你,我的人生都沒了意義。”
南雁被這話逗樂,又忍不住的反駁,“可以為我更好的活著,但不能隻是為了我活著,不然我得教育你了賀蘭山同誌。”
“嗯,我思想不積極,回國後南雁同誌你耳提麵命好好教育我,我一定認真學習。”
沒正經!
但忙活了一天的人,這會兒又覺得格外輕鬆。
大概婚姻的好處便是如此,有個人陪你插科打諢,即便不在身邊沒辦法溫暖彼此,但心靈上的交互也能驅趕走身體的疲憊。
“想你了,忙完趕緊回來。”
南雁說完就掛斷了電話,她想賀蘭山是被自己這話驚著了,還是樂嗬的像個傻子似的睡不著?
想了想覺得有些好笑,她怎麼跟賀蘭山一般幼稚。
真是近墨者黑。
……
三月份的會議持續了不到半個月,南雁開頭還與會,後來就回到部裡忙活著。
有張豫南這個百曉生幫忙,她把這些過去的資料再整合就方便了許多。
等到大會結束後,各部委的重組工作也拉開序幕。
工業部這邊是重點。
九個機部都要改製。
最先確定下來的是名字。
四機部擬定改名為電子工業部。
隔壁三機部則是航空工業部。
而兩家原本有牽扯的航空電子則是落到了航空工業部那邊。
畢竟電子服務於航空嘛。
但電子工業部這邊也設置了諸如軍工司等職能部門。
軍工司的職能偏向於軍工電子,新的司長人選已經出來。
原成都半導體研究所的所長顧清源被提拔了上來,原本的副所長左相生如今成為成都所的一把手。
一個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除了年紀稍微大點,沒什麼彆的毛病。
畢竟是老熟人,南雁請顧清源吃飯,算是給人接風洗塵。
除了顧清源外,還有新調上來的,擔任基礎產品重大工程司司長的陳向前。
陳向前原本在上海的研究所主持工作,倒是年輕,今年也才四十出頭。
但在南雁麵前說年輕,總有些關公麵前舞大刀的意味。
涉及到軍工相關,顧清源的話不多。
飯桌上更多的是林辰在說,畢竟新來的陳司長之前就從事光學儀器相關工作,有的聊。
“這邊光刻膠的研究有了新的進展,我們想著能不能在今年的廣交會上再談下新的訂單。”
單純的科研有意義,但研究創新的本質目的是應用,如果不能加以應用,這些被束之高閣的科研意義沒那麼大,畢竟本身不是軍工研究,不講威懾性這個概念。
“我在上海的時候和日本還有法國德國那邊的研究所都有一些往來,到時候可以問問他們。”
林辰好奇,“陳司長您還跟外國的研究所有往來?”
“有一些國際會議,碰麵次數多了也就熟悉了,而且了解他們的研究進程,對我們的工作也有些啟迪作用。”說這話時,他下意識地看向南雁,“這個沒問題吧?”
“科研不是閉門造車,做好保密工作的前提下和外界來往很正常。來到部裡大概很多事情和在地方上不太一樣,還得儘快調整工作狀態,適應這邊。有什麼工作上的問題,多跟其他部門的同誌溝通,林辰對這方麵工作熟,有需要可以多問她。”
陳司長連連應下,“我之前就跟林秘書打過交道,往後還要多多麻煩。”
林辰倒是沒什麼意見,“陳司長客氣了。”
旁邊正大快朵頤的李朝陽抬眸看著,又默默地垂頭吃東西。
這事,跟她沒什麼關係。
還是吃東西更開心。
李朝陽的工作以保護南雁為主,尤其是外出的時候,她跟石磊都必然跟隨在身邊。
當然他們是明麵上的保鏢,暗地裡倒也有。
不知道領導察覺沒,反正她是察覺到了。
副部級乾部享受雙重保護,不知道是不是李朝陽見識少,反正她還是頭一遭遇到。
除了保護的職責,年輕的姑娘更多的是命令的傳達與溝通。
天生的嬰兒肥看著十分無害,雖然會遇到看輕了她的人,但很快李朝陽就會用實際行動證明,什麼叫人不可貌相。
她在南雁身邊工作時間門最短,名頭反倒是最響亮——
“就那個娃娃臉的小姑娘,可凶了。”
便是整天嚴肅著一張麵孔的石磊都比她的名聲要好些。
李朝陽絲毫不在乎,“整天在乎那些有的沒的,耽誤時間門。”
南雁聽說後也隻是付之一笑,隨著部門重組工作的深入,其他部門的調整陸續進入尾聲。
隔壁的薑尚銘如今終於摘掉了副職,成為航空電子司的一把手,和南雁的工作依舊有牽扯。
不少部門陸續有新官上任。
甚至還點起了三把火。
倒是電子工業部這邊沒什麼動作。
“大概最近組織部太忙,把咱們部給忘了吧。”
李朝陽的玩笑話並沒有逗樂林辰。
“沒消息那就是羅部長繼續發光發熱,咱們領導繼續闖……闖蕩乾事唄。”
闖禍是不會闖禍的。
自然是闖出一番名堂。
林辰端著茶杯小半天沒喝一口水,“其實,沒消息也還好。”
羅部長也就是再乾三年,三年後領導差不多三十五歲,那時候再轉正,不管是履曆還是年齡上都合適。
“上麵的顧慮無非是覺得領導年輕。”
一貫都是老帶新傳幫帶。
這麼提拔新人,怎麼老帶新?
部裡最年輕的司長也都三十六歲,比他們領導還要年長幾歲呢。
沒法子老帶新啊。
那就多攢攢工作履曆。
到時候任誰都挑不出毛病!
林辰這話讓李朝陽都覺得氣勢一振。
“林辰姐說得對,我……”
“組織部打電話過來,說要來咱們這邊談話。”
李朝陽的豪情壯誌被這話弄沒了,磕磕絆絆道:“這,這咋說來就來了,也不打個招呼啊。”
跟誰談話,談什麼呀。
李朝陽有點慌了。
一直沉默的石磊倒是開了金口,“來談話不一定會有結果,靜觀其變吧。”
到了這節骨眼上,大局已定。
隻是他們還不知道真正的結果到底是什麼。
除了等待,還是等待。
而等待,無疑最是煎熬。
部裡其他人也在等著靴子落地。
看到組織部的人往羅部長的辦公室去,這心一下子就七上八下的。
怎麼就去找羅部長了?
一般來說,組織部談話涉及到人事調動,都是找當事人。
“您說,這次或許咱們部按兵不動?”
張豫南笑了笑,“你怎麼不覺得是先去安撫老同誌呢?”
老羅是鐵了心的退位讓賢,他態度明確,上麵雖說挽留過,但多少也會尊重個人意見。
到底是為曾經的四機部貢獻了大半輩子的人。
組織部來談話,於情於理都要跟這位老部長溝通下,有個交代嘛。
秘書有些不確定,“剛才去高副部長那邊,看她正在打電話,說是過兩天又要出去,她可真是個閒不住的。”
一年到頭的往外跑,和其他副部長完全不一樣。
“年輕精力旺盛,又有這個能力,多跑跑不挺好的?整天待在辦公室喝茶,像什麼話。”
秘書覺得這罵人把自己給罵進去了,您不就是整天在辦公室喝茶嗎?
今年被高副部長去檔案室那邊拉著忙活了一通,結果又去醫院待了小半個月。
搞得人很不好意思。
這邊正閒聊著,組織部的人已經從羅成新的辦公室出了來。
“那我們開始辦正事。”
羅部長吩咐秘書去喊人。
南雁被喊過去的時候,看到了賀錚。
“怎麼回事?”
賀錚有些說不好,“組織部找談話。”
但談話的對象有點多,除了新來的幾個同事,他們這批老人馬被喊來了三分之一。
賀錚排在第二位。
南雁有點搞不明白,她不是很熟悉組織部的工作流程。
實際上目前各部門的工作流程都不是特彆的標準化。
比如說每年的大會不定什麼時候開呢,今年是三月,去年則是五月,再往前數還在八月開過會。
像工業生產線式標準化的流程還沒出現。
她也說不好組織部這是在做什麼。
正想著,進去的人已經出了來。
賀錚被喊了進去,沒多大會兒也出了來。
“去地方上工作。”
到西安任職,擔任秦地的電子工業廳廳長。
從職級上來說,屬於平調。
但從司長到一省的廳長,實際上發揮空間門更多一些。
如果爭氣點,能混到省委當個常委,可不是比部裡的司長高出半頭?
當然,常委的名額最多十三人,而六部已經占領了其中半數,電子工業廳廳長能否競爭上崗,那就得打鐵還得自身硬了。
“之前也去過,到那邊有什麼問題及時跟我說。”
到底是相交多年的情分,南雁也不可能不幫忙。
“前提是我還在部裡,要是跟你一樣去地方,那咱們可能就得守望相助了。”
賀錚對於這工作調動有點情緒,從首都去地方,還要拖家帶口的挺煩人。
雖說前程也是有的,在地方上做好,再回來時怎麼也得是副部級乾部,比當一輩子司長好得多。
但他不是那種有闖勁兒的人,雖然聽從安排,但情緒上有那麼一丟丟消極。
直到南雁玩笑了這麼一句。
那點情緒似乎也隨之煙消雲散。
他有什麼好鬨情緒的,當初在乾校的時候不還覺得,隻要離開那個鬼地方,比什麼都強。
現在倒是都會鬨情緒了。
說白了還是人心不足。
比自己還要勞苦功高還要年輕的人都能平靜接受不確定的命運。
他又有什麼好埋怨的。
“成,那到時候咱們便宜行事。”
賀錚還有工作要做交接,先離開了這邊。
排在前麵的人陸陸續續進去又出來,等到南雁已經快到中午吃飯的點。
她是最後一位。
打探消息的秘書們迅速傳達最新的情報。
張豫南琢磨著這事,被喊去談話的隻有兩個副部級乾部。
其中一個去學校任職,平調。
就剩下一個南雁。
“穩了。”
秘書看著拍桌子的領導,尋思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您轉正了呢。
“說不定會有空降的呢?”
也不是沒有,其他部委就有空降的新領導。
“咱們部新來的同誌已經就位,空降的可能性沒那麼大,畢竟需要更專業的領導。你說現在能從哪裡扒拉個有這個專業能力的來?”
“可羅部長不也是……”
“時代不一樣了,那時候哪有什麼半導體產業呀,就是不服輸要跟美國人乾到底。現在時代不同了。”
和美國人既要鬥爭也要合作,還需要有遠見卓識。
“滿足前者並不難,但是你還得有這能力,得能服眾,不然你亂指揮那不是毀了咱們的半導體產業嘛。”
電子工業的地位越來越重要,不止體現在外彙收入上。
上麵不傻,不會胡亂來。
“小高能鬥爭能團結,又有能力能服眾,沒人比她更合適。”張豫南笑了起來,“至於年齡嘛,不是問題,甘羅十二歲拜相,咱們小高同誌今年都三十二歲了,能挑起大梁。”
“如果是高副部長的話……”秘書笑了笑,“隻怕咱們部從上到下都得忙活起來了。”
那可是個很能找事的人。
“忙好啊,有目的性的忙總比瞎忙好。”他瞎胡忙了十幾年,隻希望不犯錯。
老羅兢兢業業工作了大半輩子,亦是如此。
他們都沒什麼魄力去闖蕩,有個年輕的一身乾勁的人,倒也好。
反正跟著她做,錯了也是這個領導負責。
不怕。
“不過,我尋思著上麵還會再留一手。”
秘書詫異,“您的意思是……轉正又不那麼正?”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考慮到這些問題,所以上級決定,暫時由南雁同誌你代理電子工業部部長一職,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