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天色已經明亮些許,農婦瞧見地上的死人,嚇得“嗷”的一聲,直接跑回頭。
士兵們好歹嘴裡塞了一兩塊南瓜,居然都忘了繼續爭搶,還有心思無語地看著田藍。
哪有她這樣的?但凡是個女的,啊不,但凡是個正常人,瞧見這麼多屍體都要嚇瘋了好不好?
她還好意思讓人家看。
田藍直接翻白眼,沒好氣道:“我打死的,我怕個屁!我要怕的話,我就開不了這個槍。”
眾人低下頭繼續吃南瓜,懶得再搭理她。哎呀,這南瓜真甜,這南瓜的甜汁水就像蜜糖一樣。
前麵又響起了腳步聲,這一回劈劈啪啪,居然跑來了好幾十號人。
陳立恒都緊張地抓緊了槍,必要時真的得當空來一槍。
作為曾經參與過軍管,阻止過無數場群眾武.鬥的人,他實在太了解農村械鬥的殺傷力了。他有戰友就是在混亂中被活活打死的。
沒想到大家一手抓南瓜,一手抓槍時,那領頭的老頭兒居然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發話了:“你,你們真的是打日本的?”
田藍瞧著這一大串老的老小的小,搞不清楚這是一大家族還是全村人都跑來了。
她想說話,陳立恒先開了口:“對,我們是軍人,隻要敵人膽敢侵略,我們就誓死捍衛。”
60來號士兵異口同聲:“我們奉委員長之力誓死守衛國土,敵人進攻南京,我們就守衛南京,敵人進攻四川我們就守衛四川。”
這話挺有氣勢的,如果他們能放下手中的煮南瓜,那就蠻像那麼回事的了。
陳立恒也意識到不妥,趕緊將銀元推上前,態度誠懇:“老丈,請你收下吧。是我們魯莽,吃了你們的食物,請諒解。”
沒想到那老人擺擺手,完全不在意:“沒事,反正這也是煮給豬吃的。”
手裡抓著槍還不忘南瓜的士兵們集體大眼瞪小眼,當場悲憤。
難怪南瓜連瓤都沒去,他們還想著這裡人果然窮,連南瓜瓤都吃。合著人家是喂豬的,自己吃的都是豬食。
老頭說完話才意識到有點尷尬,趕緊往回找補:“乾淨的,這都是乾淨的。不洗乾淨了,豬吃了會鬨肚子的。”
大家默默地放下南瓜,感覺自己還不如豬。因為他們是摸爬滾打上山的,一個個手都臟的夠嗆。
田藍暗自捂嘴,假裝沒看到大型社死現場。
陳立恒也輕咳,收回了銀元,不再提付錢這檔子事,不然更加感覺像是花錢買豬食。
他端正顏色,招呼老人:“麻煩老丈將村裡人都叫過來,我們有事情要跟大家宣布。”
那老頭渾身顫抖,嘴裡一直強調:“軍爺,我們這裡群山僻壤,怕是供養不了軍爺。……”
何大勇眼睛一瞪:“讓你去就去!”
老頭子嚇得脖子往回縮,再也不敢吱聲。
旁邊的男女老少也個個縮著腦袋,瞧著就像逆來順受的鵪鶉。
田藍瞬間鼻子發酸,要過得多小心翼翼才能這樣,連句公道話都不敢替自己說。
陳立恒態度相對和緩些,強調了一遍:“不要誤會,我們不是打家劫舍的,我們是正規軍人。喊大家過來,是為了跟大家宣布重要的事。”
不得不講,強權之下的效率即便不是最高,那也相當高。
不到10分鐘的時間,全村100來號人,就連被母親抱在懷裡的奶娃娃都一並瑟縮地出現在村口。
有人伸長脖子好奇地打量地上躺著的屍體,有人則驚恐地縮回腦袋,眼睛根本不敢朝那個方向看。
然而這群從天而降的士兵卻不允許他們躲藏,反而逼著他們一個個走過去看。
“看清楚了,他們既沒三頭六臂,也不是青麵獠牙……”
陳立恒原本氣勢挺足,瞧見老頭老太太皺成一團的臉,在自己回過頭瞧那四具屍體的慘狀,不得不咽下後麵的話。
這個,它們,嗯,畜生不能用他們,即使跟青麵獠牙沒啥關係,但也不比青麵獠牙好到哪裡。甚至摸著良心講,這些已經死透了的日本兵跟漢奸的臉應該算更糟糕,而且肚子也開始往外麵鼓。再堅持一段時間,估計能夠徹底變成綠巨人。
陳立恒清了下嗓子,滿臉嚴肅:“日本鬼子也是普通人,他們既不會嘴裡噴火,也不會張嘴就能吞掉你們。他們就是強盜土匪,有槍有炮武器裝備特彆好的土匪。但是,隻要我們萬眾一心,大家齊心協力,還是能夠打敗這些土匪的。”
然而他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所有人都麵色慘白。
日本鬼子他們還沒見過,不曉得是怎麼個三頭六臂法。但土匪他們曉得呀,倘若當初不是土匪屠村,他們何至於拖家帶口,在這深山老林裡辛苦度日?
之前領頭的那老大爺嘴唇哆嗦著,戰戰兢兢地問:“有那厲害的強盜?”
陳立恒感覺他跑偏了方向,又一時間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清楚。
還是田藍開的口:“對,洋土匪,庚子年那會兒的洋強盜,燒殺擄掠,無惡不作。”
一說庚子年鬨匪亂,大家就恍然大悟。
領頭的老頭憤憤道:“洋鬼子壞的很,吃小孩的。”
田藍頓時滿臉的囧,因為她知道這是個誤會。
老頭兒口中的洋人吃掉的小孩其實是指教堂設置的育嬰堂從外麵撿回的棄嬰。這些孩子被父母家人放棄時本身多有傷病,而後夭折並非稀奇事。隻是在特定的曆史背景下,被以訛傳訛了。
但田藍並沒有打算糾正老頭的錯誤認知。畢竟,在信息如此閉塞的1937年,在文盲率如此高的現在,你想把事情講清楚實在太難了,一刀切雖然粗暴,但在大層麵上來講卻相當有效。
陳立恒點頭道:“沒錯,這些洋鬼子非常凶殘。我們在路上就碰到了被殺死的小孩,他是從媽媽肚子裡頭被剖出來,又叫挖了心肝肺。”
在場的人都嚇得渾身顫抖。尤其是抱小孩的婦女,個個都緊緊摟著自己的孩子。
陳立恒目光掃視一圈,態度嚴肅:“我們即將麵臨的就是這樣一群凶殘的強盜,他們是豺狼是虎豹,他們沒有人性,他們絕不憐憫,他們也從來不講道理。他們的眼中隻有鮮血,他們的刺刀會插入我們每一個人的胸膛。”
村民們麵麵相覷,最後還是那組織拐杖的老頭兒發的話:“那,那軍爺,我們村雖然窮,當我們已經竭儘所能供養諸位軍爺。還勞煩軍爺給個數,我們好想辦法湊齊了,絕對不虧待諸位軍爺。”
這回麵麵相覷的人變成了拿槍的士兵。
這叫什麼話?他們是國家軍人,又不是看家護院的。
何大勇皺著眉毛要發話。
陳立恒卻開口應下:“好,我們兄弟一日三餐就有勞諸位了。夥食標準,南瓜也可,山芋也行,保家衛國是我們的職責,我們不靠這個發家致富。”
老頭兒慌忙擺手,一再強調:“哪能呢?我們肯定不會虧待諸位軍爺。”
陳立恒不與對方囉嗦,隻說下一步的打算:“好,既然咱們說定了,那今後還望大家能聽從我們的指揮。我們會勘察地形,尋找合適的避難場所。一旦巡邏發現日本鬼子來了,大家就趕緊上山避難,千萬不要耽誤。”
村民你看看我看看你,雖然沒一個人敢開口。但大家臉上都明晃晃寫著“失望”兩個字。
搞了半天,這幫軍爺吃他們喝他們的,最後強盜來了,軍爺們不趕跑強盜。居然將他們丟下家,直接逃跑。
他們可真是謝謝這幫軍爺啊。
軍人們被明晃晃地diss著,有心想要為自己正名,卻又找不到話說。畢竟他們要真牛掰到可以當麵鑼對麵鼓地跟日本人硬杠的話,也不至於現在像喪家之犬一樣,隻能躲進深山老林。
比起同伴,陳立恒的心理素質過硬多了。因為他從小受的教育就是抗日乃敵後戰場定輸贏。在深山老林裡打遊擊,消耗敵人的有生力量,是勝利的王道,根本就跟丟臉兩個字沒關係。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陳立恒認真道,“戰爭爭的不是一時之長,而是最後誰能活下去,誰能好好活下去。逞匹夫之勇,無濟於事。”
士兵們得到了安撫,又個個都挺起胸膛。
他們手上還抓著槍呢。村民即便有意見也不敢當麵說呀。
領頭的老頭兒趕緊強調:“哪裡哪裡,我們一定好好聽軍爺的話。但凡我們能做到,我們絕對不敷衍。”
這話說的更讓人憋悶。
何大勇他們跟著隊伍上山時,就忍不住罵了一聲:“當老子是什麼?土匪還是護院的?”
陳立恒看了他一眼,突然間開口問:“咱們原先多少人?現在多少人?沒上這座山的兄弟們眼下又在哪裡?”
眾人瞬間沉默。
當初亂糟糟的,有人嚇破了膽再也不想當兵,有人號稱儘忠為主,一切以霍振彪的意思為先。除了他們這些實在憋悶不下去的,誰也沒跟他們一道走。
當兵的能乾什麼?要麼戰死沙場,要麼對敵投降,要麼就是落草為寇。自古兵匪不分家,當兵的不就是正規受訓的土匪嗎。
陳立恒滿臉嚴肅:“我們要真正讓老百姓信服,就必須給立正其身。像今天這種不問自取的事,今後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發生。”
眾人憋悶,誰也沒吭聲。
何大勇不願意再理會陳立恒,就不耐煩地追問田藍:“到底什麼時候到?從昨晚走到現在,你還有完沒完?”
田藍也不客氣,直接讓出道:“要不你來?”
何大勇要發火,娃娃臉趕緊轉移話題:“咱們要背著這屍體道什麼時候啊?”
本來他都醞釀好了,要跟老百姓強調無論鬼子還是漢.奸,都不會有好下場。乾了壞事,那就是一個死字。而且是死了也不得安寧,絕對不會入土為安。
結果村民完全不關心這群人的身份,他們當真是白呼哧呼哧地背了半天屍體。唉,也不曉得這會兒還有沒有艾草,要用什麼來洗身去晦氣。
田藍也頭痛。果然失之毫厘,謬以千裡!現在日本人的凶名似乎還沒傳進山裡,村裡人居然完全無所謂。
她抓著腦袋,瞧見那幾具屍體就煩得慌。
“燒了,燒成灰,剛好做肥料。”
事實上如果不是目標太大,她手上又沒有菌種,她都想直接做生物肥料了。
彆跟她談人道主義,人道主義的討論範圍局限於人,不包括畜生。
娃娃臉跟其他幾個同伴互看一眼,隻好硬著頭皮繼續吭哧吭哧地往上搬屍體。算了,反正二傻子不止他們一個,也就無所謂了。
就在大家好不容易沿著狹窄的山路爬上山頂,準備翻過山頭就停下來歇一歇時,突然間,走在前麵的士兵驚恐地喊了一聲:“日本人!”
山上茂林修竹,樹影重重,那碧樹之間搖晃著的可不就是日本兵。衣服還瞧不真切,但日本人的帽子可清清楚楚。日本兵朝前麵極速前進,影影綽綽的,隊伍人數似乎還不少。
眾人瞬間慌了。日本人怎麼跑上山了?
之前他們雖然伏擊過日本人的船,但那是敵在明,我在暗。現在麵對麵交鋒,大家的壓力瞬間拉到了頂點。
陳立恒立刻下令:“臥倒,就地掩護。”,說著,他在地上滾了一圈,趴在樹後掏出槍就往前射。結果日本兵的衣服飄蕩了兩下,居然直接消失了。
士兵們愈發驚悚,日本人驍勇善戰,果然名不虛傳。
田藍卻大喊一聲:“停下,不要打!”
沒等她解釋,旁邊山上突然滾下落石。要不是娃娃臉反應迅速,直接丟下屍體打了個滾,那被砸爛的就不是日本兵的屍體,而是他的腦袋了。
田藍趕緊大喊:“是我,田藍,誤會!他們是真正打日本鬼子的。”
山林裡一片寂靜。
過了足足好幾秒鐘,才響起此起彼伏的吆喝聲:“田藍,唉,田藍,真的是你呀!”
周老師和龔麗娜還有其他好幾個女生衝了出來。大家個個狼狽,臉上沾了不少灰塵,絲毫不見閨秀的風采,卻人人都動作敏捷,眼睛閃閃發亮。
短短一天一夜不見,所有人都跟脫胎換骨了一樣。
一照麵,大家就緊緊抱著田藍,差點兒沒勒得她直接撅過去。
周老師激動地眼淚都下來了,嘴裡一個勁兒念叨:“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活著的,你一定會活著過來找我們的。”
龔麗娜哭著喊:“你怎麼到現在才來啊?這都什麼時候了?我們以為你再也不來了。”
田藍眼睛直翻,不是她對這群姑娘有意見。而是大家能不能鬆鬆手,好歹讓姐姐喘口氣呀。
士兵們集體傻眼了,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落在陳立恒身上。
什麼叫做紅顏禍水?這就是典型啊。見色忘義,完全不顧同袍的死活,其罪行罄竹難書,令人發指,實在太不地道了。
陳立恒冤枉死了,因為田藍根本沒跟他提這茬。要不是這些人都穿著女師的校服,她連這些人的身份都搞不清楚。
他哪知道有這麼個大禮等著他們呀。
田藍好不容易等到周老師她們鬆開手,才緩過氣來說話:“我本來想早點回來的,不過剛好碰上解……這群將士伏擊日本人的船,所以就耽誤了些時間。”
女學生們集體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群人:“你們敢伏擊日本人的船?”
這話說的,何大勇他們差點兒當場跳起來,是在打他們的臉。
結果女學生們完全不會察言觀色,對著士兵們也絲毫不客氣,還公然開口問:“他們打了幾個日本人啊?有我們多嗎?”
龔麗娜踮起腳尖,看清楚剩下的三具屍體,相當認真地強調:“那可不算你們殺的,那都是我們打死的。”
士兵們抓著槍的手都緊了,從頭到尾,這些年輕姑娘的殺傷力一般,侮辱性卻極強。
田藍扭過頭,開始正式做介紹:“這些就是你們一直好奇的我的同伴。是她們,她們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齊心協力打死了三個日本兵一個漢奸。”
說這話時,她驕傲死了。雖然分彆前,她叮囑周老師要如何利用日本人的衣服打伏擊判彆敵我。但她真的沒想到大家居然能做到這麼好。
士兵們目光齊刷刷的,集體落在了這群姑娘身上。
結果女孩子們被日本兵和漢奸嚇的,瞧見男人就本能的恐懼。
負責抓槍的女學生直接亮出了槍,厲聲嗬斥:“再動一下,我就一槍崩了你!”
嚇得士兵們瞬間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彆彆彆,這還沒開口講話就動刀動槍的。剛才那一石頭,差點兒砸爛他們的腦袋。
原本田藍說這些日本人是被她們赤手空拳打死的,他們還不信。
現在看來,完全有可能。這哪裡是嬌滴滴的女學生啊?分明個個都是扈三娘。
作者有話要說:二合一,今天沒有二更。嗯,自己拉隊伍打仗。沒有一個人的穿越目的是為了跟另一個人談戀愛。下一個世界還有女生穿越呢。阿金看書少,寫作多年也沒進步,不知道應該按照怎樣的模板寫,隻會按照自己的腦洞寫。不喜歡可以選擇離開,相逢即是緣,大家好聚好散,不要一開口就是舉報,冷文一篇,能堅持往下寫本身就不容易。
感謝在2021-06-1910:35:10~2021-06-2011:51: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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