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鬼子要打蘇北的江省政府,鐵血軍和新四軍要怎麼做,坐山觀虎鬥嗎?開啥子玩笑?
大家不對付歸不對付,尤其是鐵血軍和省政府,雖然方方才起過摩擦,但凡事有輕有重,矛盾還分主要跟次要呢。
這兄弟關起門來人腦子打出豬腦子來也無所謂,反正爭地盤的時候,誰下手都不會手軟。但現在日本鬼子橫插一杠,那就絕對不能忍了。
彆的不說,前麵鐵血軍跟日本兵打的時候,將省政府在蘇北地區也發動了好幾場水上遊擊襲擊,不管戰果如何,起碼也起到了牽製鬼子的作用。
故而蘇北地區戰火一起,鐵血軍立刻整裝出發。他們是沒飛機,但他們也沒藏著家底,派出去的是精兵,上戰場的也是重兵器,相當舍得下血本。
鐵血軍出發之前,還特地搞了個誓師大會,現場氣氛極為熱血。他們翻山越嶺,他們乘風破浪,他們雄赳赳氣昂昂。
所有人都知道鐵血軍要去蘇北打仗了,有人歡送,有人激動,還有人如釋重負,鐵血軍可算沒空再盯著他們了。
趕緊趁著聚龍山根據地兵力空虛,無力再打擊河對岸的時候走人。不然誰知道這群家夥會不會還坐地起價。三倍的無縫鋼管,五倍的鋼鐵,還有車船和各種緊俏物資,得虧他們沒有獅子大開口,索要大批西藥,否則負責談判的人估計當場就掀桌子了。
即便如此,日本化工公司方麵也不想再和鐵血軍打任何交道。因為他們擔心鐵血軍會食髓知味,一次訛詐成功,以後還會搞這種綁票的買賣。
惹不起惹不起,這種不要臉的臭狗屎粘上了實在麻煩,還是早點跟對方沒牽扯最安全。
那邊鐵血軍出發往蘇北去,這頭化學公司趕緊將剩下的設備裝上海輪,急急忙忙順流而下,準備走海路去日本。
隻是他們運氣似乎不太好,輪船離開港口沒多久,還沒到出海口呢,在前麵押運的兵船就卡住了。
日本鬼子氣得破口大罵,又害怕得夠嗆,根本不敢隨意動彈。因為他們根本搞不清楚卡住船隻的是普通暗礁還是一處水.雷。後者遍布長江,屬於典型的蟻多咬死象。雖然浩浩長江,輪船在其上行駛中招的概率低,但一旦碰上,那可要傷筋動骨。
前麵壓陣的船隻被卡住了,船上的日本兵都要提防,突然間會冒出水上遊擊隊,趁著他們行船不暢,開始對準她們射擊。
彆說鐵血軍已經北上去了蘇北,那走的都是正規軍,剩下的還有民兵呢。這幫家夥的民兵也膽大包天,但凡經過他們劃定的地界,他們就隨時都有可能會動手。
日本人感覺情況不妙,擔心會重蹈覆轍,趕緊要求跟隨的貨輪退回去,免得被人當成靶子打。
那幾艘掛著膏藥旗的貨輪同樣戰戰兢兢,生怕叫人包了餃子,堅決不肯往回走,而是一路往前開。
說來也是他們否極泰來,押運的船隻出問題了,他們卻沒有中暗礁,而是順順利利通過了隱隱約約似乎存在的封鎖線。
陳立恒等人跟田藍道彆。這次押運機器去大後方,鐵血軍肯定要派人盯著。
不是他們小雞肚腸,不相信任何人;而是這個時代的叛徒實在太多了。前麵還表現英勇無比的抗日英雄,後腳很可能就直接帶兵投降。包括這些操縱貨輪的人,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直接將船開去送給日本人。
田藍也說不清楚自己在貨輪上能否阻止這種潛在的危險,但他們鐵血軍總不能什麼事都不做吧。
此事要借助重慶政府的力量,新四軍要避嫌,能夠出頭的也就剩下鐵血軍了。
陳立恒頗為忐忑,比自己上戰場衝鋒陷陣還緊張。
他甚至冒出個念頭,要不還是自己押貨去四川吧。可他又清楚,此時此刻蘇北正在打仗,即便他已經派了一支先遣隊前去馳援,他也絕對不能出遠門。
陳立恒想了想,從腰上摸出勃朗.寧□□,直接塞給田藍,鄭重其事地告誡:“這個給你,記住,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他生怕這人犯擰,又特地強調了一句,“就是東西真沒了,也不是在咱們手上沒的。”
說白了,南京城丟了怪他們嗎?他們能夠曆經千辛萬苦,想辦法把東西弄到手上,已經相當不容易了。更多的,路上出事也不是他們的責任。誰讓沿江往上去,大城市和大港口全都丟了呢。
田藍深吸一口氣,這才能說出句完整的囫圇話:“我心裡有數。”
不是她臨行之前胸口有千萬句話,卻不曉得該如何組織語言,而是她身上的和服勒的實在太緊了,連喘氣都辛苦,更彆說開口講話。
她心中有一萬句國罵,原來正兒八經的和服又重又沉又悶,穿在身上簡直就像自己被綁架了一樣。可她還不能不穿,因為她得偽裝成去探親的日本姑娘,借著日本人的身份好隨機應變。
田藍又深吸一口氣,艱難地伸出手,接過了勃朗.寧□□。她的王八盒子已經送人了,現在的確需要□□。
雖然真到了她要用槍的時候,估計情況已經惡化到用了槍也難以逆轉。但手上有槍總比沒槍強,掌握主動權才有機會呀。
想了想,田藍又叮囑陳立恒:“好好打,就算真丟了地方,也不能讓日本鬼子可以輕易下鄉掃蕩。”
日本鬼子實在太殘暴了,他們在江南地區犯下了滔天罪行罄竹難書,各種殘殺人的手段也突破了人的極限。
田藍上大學的時候有舍友就是江南人,曾經提過自己老家被日本鬼子踐踏的時候,後者犯下的各種慘無人道的罪行。什麼將無辜的老百姓丟進油鍋裡活活炸死,什麼把人逼進剛剛化開的石灰坑活活燙死,都已經是小菜一碟。
最可怕的一件是他老家村裡發生的,日本鬼子用刀把人的屁股周圍皮肉劃開,然後拖拽出大腸來,釘在地上,閉著眼睛快要被折磨死的受害者往前爬,直至咽下最後一口氣。
但是他們舍友聽的時候都毛骨悚然,當天夜裡甚至還有人做噩夢。直到現在想起來,田藍依然覺得自己骨頭縫都往外發寒氣。
太可怕了,一定要壓住他們,打到他們不敢再隨便欺負人。
陳立恒點頭:“我知道。”
想了想,他又伸手握住田藍的手,用力晃了晃,鄭重其事道:“田藍同誌,祝你一切順利,期待早日與你順利會師。”
船不能在江上多耽擱,他們必須得趕在日本鬼子反應過來之前,趕緊離開。
雙方分成兩股隊,一個往蘇北方向去,另一個則朝出海口的方向走。
從南京出發去四川,走水路的話有兩條,一條是內河長江逆流而上,另一條則是兜個大圈子走海路,避開長江中下遊地區,然後通過越南港靠岸,再通過越南滇桂兩省公路鐵路運入大後方。
前者方便,但前者已經落在日本人手上。日本鬼子對於內河航運稽查極為嚴厲,連外籍船隻也隨意扣押,完全不理會對方的抗議。
後者麻煩,要兜一個大圈子,而且中途還要改走陸路,粗粗一估算,運輸成本提高了差不多10倍。
倘若是尋常時候,除非大家腦子進水,否則誰都不會選這條線路。可有什麼辦法呢?日本鬼子已經控製了長江中下遊地區的水運,他們不舍近求遠的話,那就是重新將好不容易搶回來的機器再度送回日本人手上。
航船一路下遊,雖然是長江枯水期,但也順風順水。中途他們在江陰河口接受了一次檢查,也不曉得重慶政府的秘密戰線是如何打點的,田藍甚至沒有跟檢查人員照麵。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真正認識到重慶政府方麵的特工水平當真不弱。
跟田藍直接打照麵的有兩人。一個是被稱為老莫的輪機手。個子不高,身材乾瘦,見人就帶著三分笑,約莫四十來歲。
另一個被稱之為小林,身上穿著黑色的日本製式校服。他的中國話帶著濃鬱的口音,田藍也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哪國人。比起愛笑的同事,不知道是他個性本身就比較嚴肅,還是因為年齡關係不方便對年輕女孩子過於熱情,反正,他表現的挺冷酷的。
不過田藍並不在意這些。
能夠打入日本人的船,而且還控製住船行的方向,哪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他們所承擔的風險,也絲毫不遜色於在正麵戰場上衝鋒陷陣,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危險係數更大。
況且,即便他們犧牲了,也很有可能一輩子都得不到正名,也許在死後都要承擔漢奸叛徒之類的罵名。
田藍靠著船艙,眼睛盯著窗外明亮的月色。輪船前行速度不慢,江水被激起了高高的浪花,叫著月色一照,真如蘇東坡所寫,卷起了千堆雪。
房門被敲響了,小林拿了晚飯過來給田藍吃。也許是為了做戲做全套,也許是船上的食物品種本身就極為有限,反正晚飯還是飯團。
田藍以前還挺喜歡吃壽司的,現在她隻想吃熱氣騰騰的大米飯,就算裡麵起碼加了一半山芋都無所謂。反正她對飯團已經沒什麼愛了。
小林看她吃的皺眉毛的樣子,倒是難得說了句話:“要不要用點熱水泡泡?可能會好吃些。”
田藍搖頭,算了吧,飯團配醃蘿卜,雖然味道不咋樣,也不是不能忍受。誰知道後麵還會發生什麼情況,何必為了一時口舌之欲暴露自己。
小林沒再吭聲,隻坐在旁邊默默地盯著窗外,似乎水拍擊船舷發出的聲音能夠讓他心情愉悅。
隔了半晌,田藍吃完最後一口飯團的時候,他突然間開口問:“你是宛城人吧?”
田藍並不驚訝對方認出了自己。
因為她也接受過外國記者的采訪,甚至還拍了照片。雖然這年頭印在報紙上的照片是戰五渣,但對於一位職業特工而言,在知道她是鐵血軍的人之後,要是還猜不出她的身份也挺不容易的。
田藍沒否認也沒承認,隻抬眼睛看著她。
小林卻並不期待她的答案,隻露出了微微的笑容,誇獎了一句:“宛城很美,希望有機會能夠早點回去看看。”
田藍想了想,含糊其辭道:“一定可以的。”
兩人還沒交談幾句,輪船又碰上了檢查。
小林皺著眉毛出去,用日語朝對方抱怨了幾句。大概意思是層出不窮的檢查已經嚴重影響的貨運速度,他們如果不能按時將貨運回日本的話,會造成很大的麻煩。
但是檢查的日本兵根本不為所動,依然一板一眼地一項項的進行檢查。這一次,他們甚至進入了船艙。
田藍避無可避,隻能站起身低著頭。
日本兵瞧見她,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小林見勢不妙,趕緊強調:“鈴木小姐的父親是公司高層,這一回,她要跟著回日本。”
日本鬼子的神色轉為懊惱,口中嘀咕了一句田藍都沒聽懂的話,這才悻悻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