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我們的80年代
主持人:好,歡迎大家來到《時空穿梭機》,今天我們討論的主題是:回到80年代。首先,請諸位嘉賓談一談對80年代的看法。
嘉賓秋秋:笑,80年代我還沒出生呢,沒親眼看過。我的概念就是科學的春天,科技元年。因為那是我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有爸爸媽媽生活的年代。他們說就從來沒有過那樣的時代,所有人都孜孜不倦地學習,所有人都在拚命地汲取科學文化知識,所有人都熱衷搞技術革新。包括我外公外婆,他們是農民,當時沒有現在的高科技手段,都是用最原始的溫度計這些來測量氣溫還有土壤的濕度。我媽當時才上小學,剛會寫自己的名字,就得把這些數據記錄下來,厚厚的一大本,就是最原始的統計資料。一種新篩選出來的農作物在不同的環境下會有怎樣的生長情況?就是用這種方法,全國各地共同努力,每個人都是研究員,最終獲得了大量的寶貴的一手資料,作為最確切的參考資料幫助農學家們篩選種子。我外公外婆到現在還說,我們國家號稱世界種子庫,有他們貢獻的力量。
嘉賓小瑞:這點我讚成。我們家算工人世家,幾輩子都是工人。我媽說那個時候工廠的電視大學一下子就特彆火爆,幾乎全廠的人都天天過去上課。那時候她還很小,覺得看電視很好玩。結果她三門外語都是在童年時期通過電視機打下的基礎。他們廠裡特彆流行搞技術革新,就連工人蓋廠房,都要琢磨砌磚的技術。誰能又快又好又省地把牆砌出來,所有人都要豎大拇指。更彆說日常生產工作,大家都流行怎麼節約怎麼高效,誰找到了竅門都會跟工友分享。然後車間開會的時候,就討論這些,大家再共同實驗,得出結論之後,全車間推廣,全廠推廣。各個地方不是有工人俱樂部嗎?那會兒大家除了過去休閒唱歌跳舞啊之類的,主要還是技術交流。
嘉賓小航:哦,我想起來了。電視大學那個《咱們工人有力量》的專題,是不是就在工人俱樂部拍的?
嘉賓小瑞:沒錯,那會兒我爺爺已經是8級車工了,他不僅在車間帶徒弟,還拍了電視大學的錄像,跟大家共同分享技術心得。我上大學的時候,我舍友爸爸過來,說起這件事,還開玩笑讓我喊他師叔。因為他自認是我爺爺的徒弟。就是跟著電視節目學習的時候,看到了我爺爺做示範,覺得當工人特彆帥,高中畢業的時候毫不猶豫地考了技術學校。他們家本來都是老師,還指望他子承父業呢,他就這麼叛變了。
主持人:我發現這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兒。以前人們覺得工人五大三粗沒文化,哪裡有教書先生體麵氣派。現在很多地方也這樣想。包括一些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即便藍領工人的收入要比一般教師甚至大學教授的收入還高,但大家仍然認為後者更體麵,更有社會地位。
嘉賓秋秋:那肯定的呀。教授有發展前途,工人的未來一眼看到頭。如果我們的社會也是這種狀態,那大家肯定會覺得小瑞他同學的爸爸做了不明智的選擇。其實職業不分高低貴賤,隻要大家看到發展前景,知道自己付出勞動就有收獲,那不管乾什麼工作,都是愉快的。也不用想太多有的沒的,考慮到自己的天賦、性格特點以及愛好就行了。
嘉賓小航:這是我們的幸運,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說起來簡單,其實挺難的。這都是80年代給我們打下的基礎,讓40年後的我們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人生路。
嘉賓柯柯:我不同意你們的說法。
主持人:噢噢噢,來了來了,我還擔心我們的話題太無聊,柯柯睡著了。好,現在把話筒給你,請開始你的表演。你的看法是什麼?
嘉賓柯柯:我認為什麼科學的春天科技園年之類的,實在是言過其實。包括大家剛才講的全民投身到科學研究這些工作都來,其實在五六十年代,人民公社時期,尤其是知青下放之後,就已經普遍存在了。比方說公社工廠辦大學,再比方說,很多生產隊都有自己的技術員,不僅僅是從上級單位領種子、農藥、化肥這些。他們真的承擔農業生產的技術指導工作。像是做654菌肥,做糖化飼料,都是日常。她們當中還有很多人從農業學校、農業研究所拿了自己開始做各種糧食的雜交實驗,最常見的是小麥。我們家鄉那邊有種小麥,耐旱抗鹽堿能力很強,就是下放知青當了生產隊的技術員之後,持續的整整10來年時間,不停地試驗篩選再種植再選種,最終篩選出來的。那個小麥磨出來的麵粉口感特彆好,在我家鄉大麵積種植,適應性很強。1978年知青大回城的時候,他獲得了招工的機會,可以回大城市。但因為他的雜交小麥工作正到關鍵時期,他舍不得放下農村的事業,硬是咬牙堅持留守農村。又乾了整整5年,才算把這工作告一段落,然後去考了研究生。畢業之後,他拒絕了外國公司的offer,重新返回我們家鄉,去農科站工作,開始推廣小麥品種。我們家所在的生產隊,當年種了這個新品種,平均畝產增收了500斤,當時都轟動了。我覺得說80年代是科技元年,那完全不尊重前輩們的付出。無論是兩彈一星還是其他的牛胰島素以及青蒿素這些,都是80年代之前就出了成果的。也都可以說是集體智慧的結晶。
嘉賓秋秋:這個,我讚同。那你得承認,在此之前你說的那些,那個年代的工廠大學我不知道。但公社大學我是知道的。我堂舅,也就是我堂爺爺家的兒子,當時被選去了。但說實在的,他並沒學到什麼實在的東西,因為老師本來水平就不高。教人喊口號倒是挺厲害的,但口號不能當飯吃。兩年公社大學一上完,我那堂舅變得誇誇其談,而且不願意勞動了。我堂爺爺說他打他,他就穿著鞋襪直接往田裡跳。南方水田啊,那個時候穿不上鞋襪的人太多了,家裡有乾淨的新鞋襪,大家都寶貝的很呢。他就這麼跳下去。差點沒氣死我堂爺爺。
嘉賓小瑞:事實上就是他喊的高調子和現實情況並不相符,所以他自己都不相信。我估計他可能是希望通過上公社大學脫離生產勞動,結果還要回到原點,所以無法接受。
嘉賓秋秋:他也說他沒學到什麼東西。本來基礎就特彆差,然後公社辦大學,當時我們國家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都少的可憐,這樣的大學師資情況可想而知。條件不成熟,搞得再熱鬨,也沒現實土壤可供它生長。到最後,注定了會失敗。
嘉賓陳晨:我同意這個說法,搞教育,老師和學生都不可或缺。老話說的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起碼得有人領路,才能事半功倍。不然給你一本《量子物理》,你一點基礎都沒有,又沒人教你,你自己硬啃,要怎麼啃下去?牙都磕壞了。
嘉賓小航:所以才說八十年代是個關鍵的轉折點。大家學習的熱情有了寄托的點,沒被浪費掉,才促成了後來的科技成果大爆發。我們看現在看到的大飛機、航母、驅逐艦等一批大軍艦還有導.彈這些,以及計算機技術,基本上都是在80年代取得突破的。
嘉賓柯柯:這些也可以說是之前積累的成果的大爆發呀。大家悶頭乾了20多年,突然間把東西拿出來,直接閃瞎了世界的眼。
嘉賓小瑞:我不這樣認為。80年代的突破是方方麵麵的,不僅是各種高端的設計呀以及核心技術,還有工業基礎的夯實,現代化企業全麵質量管理都是從那個時期開始的。包括我們國家現在隨處可見的溫室大棚,管道引水,噴灌、滴灌、夜間澆灌,讓對土壤鹽分有不同要求的作物輪作這些,同樣是在80年代全國推廣的。就是底子再厚,也沒辦法一下子噴發成這樣。
主持人:我覺得你意有所指,你想說什麼?舞台給你,話筒給你,請開始你的表演。
嘉賓小航:笑,他一開始就說了,電視大學嘛。80年代和之前相比,最大的區彆就是電視大學。
嘉賓柯柯:我反對,最早在60年代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有電視大學。從1960年到1966年,北京電視大學培養了5萬多名學生。80年代的電視大學不過是前者的延續。
嘉賓小瑞:那能比嗎。60年代的電視大學是什麼規模?80年代又是什麼規模?上課老師水平也不一樣啊。
嘉賓柯柯:你對60年代有什麼誤解啊?當時的電視大學水平一點也不低。北京大學負責數學係和中文係的教學;北京師範大學負責物理係、化學係的教學;北京師範學院負責辦預科。趙樸初、季羨林和王力這些教授都是去上過課的。你要是認為這個水平低,那我無話可說。至於規模小,那是因為生產力的限製。
嘉賓小瑞:你非要跟我杠嗎?你難道不知道80年代的電視大學有多神奇?你說的這些名校的教授都跟著學的。當時大學課堂是以電視大學為主,專業老師隻能充當輔導員的角色,在教室裡負責給沒有聽明白的同學答疑解惑。有的時候,因為電視講授的知識過於先進,一位教授解決不了學生的疑惑,整個教研組的人共同討論,反複揣摩,將錄像翻過來倒過去地看,最後才敢給學生做解答。你剛才提到了這些大學還有教授,當時也是這麼做的。這在全國都達成了共識,我們必須得學習最先進的知識,不能在細枝末節上浪費更多的時間了。這樣,你還認為80年代的建設大學僅僅隻是在60年代基礎上的延續嗎?
嘉賓小航:當時應該是全民都上過電視大學。為了方便大家上學,那會兒國家好像還拿出了專項資金,硬是在短短幾年時間內實現了村村通電。幾乎每個大隊都有1~2台電視機,這些錢有的是國家專項基金,還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於城市居民以及海外華僑的捐贈。大家掏腰包就是為了讓所有人都有學習的條件。這種規模和速度,就是放在眼下,全世界也沒幾個國家能實現。
嘉賓秋秋:好了,你們彆打轉轉了。其實核心是內容,因為內容好,非常難得,所以國家才能在經濟條件那麼差的情況下愣是咬牙掏出了這筆錢,來促進全民教育,好讓大家都感受到知識技術的魔力,推動社會進步和發展。
嘉賓小航:啊,我要被你們急死了,說到電視大學,你們有沒有聽過那個傳說?
嘉賓秋秋:笑不活了,你說具體點兒,到底是哪種傳說?
嘉賓小瑞:笑,裝什麼傻呀?當然是關於80年代電視大學的傳說。好家夥,聽說啊,那個簡直就是哆啦a夢的百寶箱,小叮當都要甘拜下風。據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門遁甲無所不及,就沒電視大學不知道的事兒。比最神奇的信息庫還厲害,而且還會對你精準輸出。我外公和我外婆,當時他們一個在工會工作,一個是醫生。我外公上的課就是計算機知識,到了我外婆,什麼婦產科學,什麼新生兒學,一下子嗖嗖嗖全跑出來了。我外公還好說,基本上工作時間固定,除了加班都是朝8晚5。但我外婆是醫生,要經常值夜班,下班回家時間根本不固定,補覺補多久也說不清,但無論什麼時候她打開電視機,出現的永遠是她最迫切想要學習的醫學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