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迦山。竹海。
烈日當頭,沈清平額頭大汗淋漓,衣服早就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可是,他仍然一絲不拘的跪伏在地,脊背挺直,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他心裡很清楚,這一關不好過。
生死存亡,也不過如此了。
可是,越等越是心驚,越等也越是心涼。
體外的熱感和體內的冰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隻是想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為何就發展到這一步了?」
沈清平想不通。
正在這時,竹林出口處,走過來一道高大的身影。
沈清平心裡充滿了期待,難道二爺同意他進門了?
可是,當他看到父親陰沉悲憤的臉色,又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沈安遠走到沈清平麵前,臉上強行擠出一抹笑容,說道:“清平,起來吧。”
“二爺同意我進去了?”沈清平出聲問道。
“你先起來.”沈安遠伸手去接兒子的胳膊,說道:“咱們起來說話。”
“我不起來。”沈清平跪伏在地不動,態度堅決的說道:“二爺不同意我進屋,我就跪在這裡不起來。他什麼時候同意我進門,我再起來。”
“這道門”沈安遠朝著來時的路瞟了一眼,狠聲說道:“你暫時進不去。”
“爸,你這是什麼意思?”沈清平沉聲問道。
沈安遠把手裡的木牌丟到地上,說道:“伱二爺讓你拿著這個去不死軍找王海,主動請纓去守鬼山三年不死,沈家再迎你入門。”
“鬼山?”沈清平瞪大眼睛看向父親。
他知道鬼山是什麼地方,鳳凰帝國的人都清楚。
那裡是邊界最凶險的區域,他們要防禦的是居住在洞穴裡麵的野蠻人。
一般被派遣到那裡的都是一些有著嚴重過錯的老卒,或者是犯了大罪的死刑犯。
“二爺竟然要把我派遣到那種地方?這還不如一刀把我殺了呢。”沈清平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這不是驅逐,這是流放。
是讓他去死。
“清平,你可千萬不能有這樣的想法。”沈安遠急了,出聲勸道:“你從小就修行,底子打的非常好,而且年紀輕輕就入了通幽境.在鬼山打磨幾年,說不定會有另外一番收獲。”
“再說,你二爺現在正在氣頭上,等到他氣消了,我再找他說說好話,把你給接回來。說是三年,可能也就是三兩個月的事情”
“爸,二爺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我去了,就回不來了。”
“不會的,你一定能夠回來,我向你保證,我會給你想辦法,也會找星瀾幫忙說話,你們倆打小感情就好,他也不願意你出事我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把你接回來。”
“接不回來.誰說也沒用。”沈清平心如死灰。
他設想了無數個答案,卻沒想等到的是這樣一個結果.
這比最壞的結果還要更壞一些。
“清平,你可千萬不要放棄。就算回不來,咱們就把它當作一次曆練,就當去了趟血冰川血冰川的環境那麼惡劣,你不也平安的回來了嗎?”
“不一樣的,不一樣的”
“清平,你要記住,我和你媽在家裡等著你。我們在家裡等你回來”
沈清平撿起地上那塊木牌,咬牙說道:“鬼山,我去。人你們就不要等了。”
這一去,九死無生。
“清平.”沈安遠看著兒子,悲聲說道:“離開之前,回去看看你媽。你招呼不打一聲就走,你媽會擔心的”
“我就不回去了,免得她看到了難受。”
沈清平轉身朝著西方他們家房子所在的方向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說道:“我在這裡給她磕頭,兒子不孝,不能侍候在父母雙親麵前你們就當沒有我這個兒子吧”
“清平。”沈安遠眼眶濕潤,跪倒在地上,將兒子緊緊地摟在懷裡。
作為商業場上赫赫有名的大亨,在兒子出事的時候,也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父親。
送自己的兒子去死,這是任何一個父親都難以承受的事情。
“活著回來。”
“一定要活著回來。”
——
鳳凰宮。
鐘道隆聽陳風雷講完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笑著說道:“喲,商修林這次如此硬氣?竟然敢向沈家出手?所以說啊,不能得罪讀書人,這些人天生傲骨.真把他們惹毛了,老虎頭上都敢上去拔幾根毛。”
“可不是嘛。商修林是名符其實的老好人,整天埋頭做學問,在帝國第一軍事學院院長這個位置上一乾就是幾十年,國主給他升官也不乾他要是願意,教育部部長這個位置不早就是他饢中之物了?”陳風雷附和著說道。
“你這話是另有所指吧?”鐘道隆盯著陳風雷,出聲問道。
“沒有沒有,我這就是順著國主的話頭說上幾句,可沒有其它的意思。”
“你是想說,他商修林隻願意躲在校園裡教學生做文問,卻不願意進入朝堂做我給他許的大官.是這個意思吧?”
“國主,我可沒有這個意思,您這真是冤枉死我了。”陳風雷苦笑不已,連忙否認。
“不過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這麼個理兒。”鐘道隆若有所思的模樣,說道:“他是不是覺得我非仁君,所以不願意給我當差?”
“國主,這我可就不敢說了。”
“我讓你說你就說,有什麼不敢說的?老東西現在真是越來越狡猾了,從你的嘴裡都聽不到幾句實話了。”
陳風雷惶恐不已,跪伏在地,說道:“不敢有半點隱瞞國主。”
“行了,起來吧。你也不用在我麵前跪來跪去的,我也沒有要治你罪的意思。”鐘道隆出聲道:“咱們倆搭夥那麼多年了,這點兒信任和感情還是有的。”
“謝國主看重。我就是一奴才,是為國主服務的。可不敢說和國主搭夥也請國主萬萬不要再說這樣的話,要是被外麵那些人聽到了,我怕是死無葬身之地。”
“放心吧,隻有你陳風雷去拿人腦袋的份,彆人哪能要得了你的腦袋?”
“國主若是想要陳風雷的腦袋,隨時可以拿去。”陳風雷一臉諂媚的說道。
“我要你的腦袋乾什麼?當酒樽還是當夜壺?”鐘道隆笑著說道:“一張老臉,看了幾十年,晚上不小心看到,怕是會做噩夢。”
“國主說的是,屬下確實是老了,國主還英姿勃發,看起來和剛剛封王時一模一樣。”陳風雷不無感慨的說道。
“哪有人能夠一直英姿勃發呢?”鐘道隆歎了口氣,說道:“治國理政,操弄人心,可不是一樁容易的事情。”
“國主已經做的相當好了,是百年難遇的明君啊。”
“嘿嘿嘿,那些讀書人可不這麼想。他們平時罵我罵的還少了?”鐘道隆笑嗬嗬的說道。
“這些讀書人他們懂個什麼?”
“他們不懂,但是他們記仇啊。他們把仇恨藏在心裡,寫在紙上。無處不在,十年,二十年,一百年兩百年不散,不滅你說這些讀書人可不可怕?可不可恨?”
“國主無需在意,百無一用是書生,讓他們說去吧。”陳風雷勸慰說道:“如果有國主看不順眼的,或者有罵的凶的,跳的狠的,我讓人去抓幾個,審訊椅上躺一躺,我倒是要看看他們還怎麼硬氣。”
“國主剛才不是說讀書人生有傲骨嗎?我把他們的骨頭一根根的抽出來,讓屬下也看看傲骨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罷了罷了。哪能真和他們一般見識?”鐘道隆笑嗬嗬的說道。
頓了頓,突然間出聲問道:“商修林是不是想要替唐厲出一口氣?”
陳風雷的眼皮子跳了跳,說道:“那麼多年都過去了,他的心裡還在想著這件事情?”
“當年他上躥上跳的,可沒少折騰.沉寂了那麼多年,怎麼突然間爆發了呢?最近沒出什麼事情吧?”
“沒有。”陳風雷保證似的說道:“那些危險人物,咱們的人都盯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