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水淅淅瀝瀝落下,明昕抬起臉,將散落在額上的劉海擼到腦後,露出光潔漂亮的額頭。
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了,他關了水,就著還在滴水的身體,直接穿上睡衣,走出霧氣繚繞的浴室。
一走出浴室,他便立刻變了個人般,烏黑的眸子定格般盯著前方,透出一絲厭惡與訝異。
而在他的目光之中,坐在書桌前的少年轉過身來,露出顧晟那張似笑非笑的俊臉。
顧晟站起身,在這間狹小的臥室,他的身形顯得更為高大,幾乎遮天蔽日般,僅隻邁了幾步便跨過大半個臥室,走到了明昕麵前。
明昕幾乎來不及做出反應,現在他的身後隻有更加狹窄的浴室,更加無法逃避,便乾脆不作躲避,冷冷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怎麼不擦乾就出來了?”顧晟沒回答他的話,他垂眼看著剛從浴室走出來的明昕,癡迷的目光落在少年仍在滴落水珠的發絲,濕潤的睫毛,飽滿的唇珠之上。
不願撕破某種假麵,兩人不約而同地選擇性遺忘了傍晚明昕提前離開的事。
明昕剛想回一句“關你什麼事”,然而下一刻,他就看見顧晟往一旁的衣櫃伸出手,連看都沒看,就在衣櫃深處掏出了條浴巾。
顧晟將乾浴巾裹到明昕頭上溫柔地擦拭,沒照顧過人的少爺這麼做起來,竟也稱得上是得心應手。
明昕卻驚疑不定地看著他,連他自己都找不到浴巾在哪,顧晟是怎麼發現的?
將明昕濕透了的頭發擦得都炸出浮毛來,顧晟才滿意地停下,並順便回答了明昕的問題:“前幾天,阿姨就把鑰匙給我了。”
明昕立刻冷了臉,“你……”然而仍是連話都沒說全,就被迎麵而來的熱風吹了一臉。
明昕:“……”
顧晟心情愉悅,拿著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電吹風呼呼地吹明昕的頭發,心情頗有種小女孩照顧洋娃娃的感覺。
“阿姨說,這段時間他們要出差,”顧晟笑道,“我就自告奮勇,說我會幫忙照顧昕昕,他們就把鑰匙給我了。”通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不能再清楚,要指望明昕這個冷心冷情的小壞蛋開竅,倒不如直接從他身邊下手。
直到所有人,看到明昕,都會下意識想起顧晟。
明昕終於維持不了基本的體麵,他譏誚道:“你倒是挺會討好家長。”
“怎麼不好好討好自己的長輩,免得以後顧家分家產的時候,你連一分都分不到。”
明昕的頭發吹乾了,是前所未有的柔軟和蓬鬆,將明昕那張臉襯得幾乎巴掌大小一樣,顧晟五指愛不釋手在明昕發絲間穿梭,絲毫不介意明昕知道自己的背景,“顧家的東西,跟我有什麼關係?”
“昕昕,”顧晟道,“難道你擔心,我以後養不起你?”
明昕被他那雙淺色的眸子盯了一會,不自在而煩躁地扭過頭,但最終還是轉回頭來,揚起一個笑,“我當然擔心了,畢竟對於我來說,得到的錢越多、權勢越高,當然生活得就越舒服。”
顧晟臉上的笑容終於淡了幾分,卻不是因為明昕這麼一番“勢利”的發言,而是因為被心上人質疑了能力,“昕昕,憑借我自己的能力,我也能達到那樣的高度。”而不是一句狂言,顧晟心裡很清楚,顧家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隻不過需要一番時間罷了。
“是嗎?”明昕懷疑地撇了一眼顧晟。
之前他為顧晟四百多分的成績而感到震驚,但再怎麼震驚,也不過這個分數,前幾百分和後幾百分的難度根本無法相提並論,顧晟要達到能讓他正眼看待的成績,還遠遠不夠。
煩躁的終於變成顧晟。
過去幾年,為了對抗顧家和外公的安排與影響,他刻意放縱自己,把糟糕的成績當做刺向顧家的一把利劍,可當時的他根本想不到,這把劍最終刺回到了他身上。
他咬牙道:“昕昕等著吧,遲早有一天我會做到的。”
扳回一局,明昕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
既然頭發已經吹乾,顧晟手中的浴巾和吹風機就沒了用處,他將它們放到對應的地方,比明昕還像這間臥室的主人。
運動會剛結束,考慮到學生的心暫時還收不回來,這天老師沒有布置任何作業,明昕沒背書包回來,不僅是為了甩開顧晟,也有這麼一份原因。
但是顧晟把他的書包帶過來了。
明昕坐在書桌前,沒什麼表情地打開書包,在裡麵看到了自己最經常用的課本和練習卷,外加一張橘紅色的獎狀。
他將獎狀隨意地扔在一旁,顧晟很快就過來把它收起,夾在了書架角落一個裝獎狀的文件夾裡麵。
明昕當他不存在一樣,低頭寫題。
一般他做題的時候,顧晟是不會打擾他的,等明昕做完一張卷子,對答案的時候,才驚覺他已不知何時搬了把椅子坐在了自己身邊。
少年熱烘烘的呼吸湊近了,顧晟指著其中一道題問道:“這道題為什麼選A?”
“自己想。”明昕冷冷道,雖然知道顧晟想把分數提上來不算易事,但這並不代表他會心甘情願幫顧晟提分數。
顧晟“唔”了一聲,沉吟了一會,竟說出了解題方法。
明昕盯著那道題,選擇題最後一題,事實上是有一點難度的,而顧晟僅憑口算就把它算出來了,而且他才學了不到兩個月。
作為年級第一,明昕很清楚這說明了什麼。
帶著點自己的領域被侵犯的感覺,他沉下眉眼,“既然你這麼懂,還問我?”
顧晟熱烘烘的呼吸襲上明昕頸側,他將自己的腦袋靠在明昕頸窩中,低聲道:“當然是因為我想和昕昕說說話了。”
明昕:“我不想和你說話。”
“是嗎?”顧晟好脾氣地笑笑。
脾氣再好的人,被這麼屢次拒絕,也難免會有些生氣。